柯镇恶冷冷的说道:“彭寨主,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能喝酒,不能近女色,否则中秋节醉仙楼少了彭寨主你,那可扫兴得紧哪!”
彭连虎怒道:“多谢关照了!”沙通天将解药为彭连虎敷上手掌创口,扶着彭连虎转身而去。
而完颜康则是跪在地下,向母亲的尸身磕了四个响头,转身向丘处机拜了几拜,一言不发,昂首走开……
丘处机厉声喝道:“康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完颜康不答,也不与彭连虎等人一同行走,自个儿转过了街角。
丘处机出了一会儿神,向柯镇恶、朱聪等人行下礼去,说道:“今日若非江南六侠来救,我师兄弟三人就性命不保了。再说,我这孽徒人品如此恶劣,更是万万不及令贤徒,咱们学武之人,以品行心术居首,武功乃是末节,贫道收徒如此,汗颜无地。
嘉兴醉仙楼比武之约,今日已然了结,贫道甘拜下风,自当传言江湖,说道丘处机在江南七侠手下一败涂地,心悦诚服。我马师兄、王师弟在此,俱是证见!”
江南六怪听了丘处机如此说,都是极为得意,觉得自己在大漠之中耗了一十八载,终究是有了圆满的结果。
柯镇恶谦逊了几句,但六怪随即想到了惨死大漠的张阿生,都不禁的心下黯然,可惜张阿生不能亲耳听到丘处机这番服输的言语,韩小莹轻声告诉郭靖,三月廿四日嘉兴醉仙楼之约可以不必去了……
众人把马钰和王处一扶进客店,全金发出去购买棺木,料理杨铁心夫妇的丧事。
丘处机见穆念慈抱着杨铁心的尸首哀哀痛哭,心中极为的难受,说道:“姑娘,你爹爹这几年来是怎样过的?”
穆念慈拭干泪水,说道:“十多年来,爹爹带了我东奔西走,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安居过十天半月,爹爹他说……要寻访一位……一位姓郭的大哥……”说到这里,穆念慈声音渐轻,慢慢低下了头。
丘处机向郭靖望了一眼道:“嗯。那你爹爹是怎么收留你的?”
穆念慈道:“我本是临安府荷塘村人氏,十多年前,爹爹在我家养伤,不久我亲生的爹娘和哥哥都染瘟疫死了。
这位爹爹便收了我做女儿,后来教我武艺,为了要寻找郭大哥,所以到处行走,打起了……打起了……‘比武……招亲’的旗子。”
丘处机眼中一亮,说道:“这就是了!你爹爹其实不姓穆,是姓杨,你以后就改姓杨吧。”
原本的故事中,穆念慈没有听从丘处机的建议更改姓氏,因为原本的穆念慈把终生都托付给了杨康,杨康是杨铁心的亲生骨肉,当然姓杨,而穆念慈又姓杨,那婚姻又怎能和谐?
而现在穆念慈的心中早已心有所属,不过这个人并不是杨康,而是汤子澈……
穆念慈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谨遵道长之言,以后我便姓杨了,叫做杨念慈。”
丘处机也欣慰的点了点头……
王处一躺在床上听着杨念慈回答丘处机的问话,忽然有一事不解,问道:“你武功可比你爹爹强得多呀,这是怎么回事?”
杨念慈回答道:“晚辈十三岁那年,曾经遇到一位异人,他指点了我三天武功,可惜我生性愚鲁,没能学到什么……”
王处一心里一惊,问道:“这人只教你三天,你就能胜过你爹爹?这位高人是谁?”
穆念慈道:“不是晚辈胆敢隐瞒道长,实在是我曾经立过誓,不能说那位高人的名号。”
王处一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回思杨念慈和完颜康过招时的姿式拳法,反复推考,想不起杨念慈的武功是什么门派,愈想着她的招式,愈感奇怪。
王处一向丘处机问道:“丘师哥,你教完颜康也教了有八九年吧?”
丘处机征了征,回答道:“整整九年零六个月,唉,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如此混蛋!”
王处一的眉头皱成一团,自言自语道:“这倒奇了!”
丘处机连忙问道:“怎么?”王处一却沉吟不答……
柯镇恶问道:“丘道长,你是怎么找到杨大哥后裔的?”
丘处机沉吟了两秒,缓缓说道:“说来也真是凑巧,自从贫道和各位订了约会之后,到处探访郭杨两家的消息,数年之中,音讯全无,但总是不死心,十几年前又到了临安府牛家村去查访,恰好见到有几名公差到杨大哥的旧居来搬东西。
贫道跟在他们背后,偷听他们说话,这几个人来头不小,竟然都是大金国赵王府的亲兵,奉命专程来取杨家旧居中一切的家私物品,说是破凳烂椅,铁枪犁头,一件不许缺少。贫道这是便起了疑心,知道其中必是大有文章,便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中都。”
众人听的都是聚精会神,没有一个人打扰丘处机,客店内极为安静,只有丘处机一个人的声音。
丘处机又接着说道:“贫道晚上夜探王府,倒是要瞧瞧赵王万里迢迢地搬运这些破烂物事,到底是何用意?
贫道这一探之后,不禁是又气愤,又难受,原来杨兄弟的妻子包氏已经贵为大金六王妃!
贫道大怒之下,本想将包氏一剑杀之,却见她居于砖房小屋之中,抚摸杨兄弟铁枪,终夜哀哭,心想她倒也不忘故夫,并非全无情义,这才饶了她的性命。
后来贫道一番调查,知道了那小王爷原来就是杨兄弟的骨血!隔了数年,待他年纪稍长,贫道就开始传授他武艺。”
柯镇恶突然问道:“那小子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丘处机又说道:“贫道也曾经试过他几次口风,但见他贪恋富贵,不是性情中人,便至始至终也不曾点破……
曾几次教诲他为人立身之道,可这小子只是油腔滑调地对我敷衍,若不是和七位有约,贫道哪有这耐心跟他穷耗?
本来待到让他与郭家小世兄比较之后,不论谁胜谁败,咱们双方和好,然后对那小子说明他的身世,接他母亲出来后,择地隐居……
贫道岂能料到杨兄弟尚在人世,而贫道和马师哥两人又着了奸人暗算,终究救不了杨兄弟夫妇的性命,唉!”
穆念慈听到这里,不禁又是掩面轻泣了起来。
各人均是觉得包惜弱虽然失身于赵王,却也只道是亲夫已死,寡妇再嫁,实属寻常,未可深责,到头来殉夫尽义,也甚是可敬,无一不哀叹连连。
各人随后商量中秋节与彭连虎等人比武之事,朱聪轻笑道:“全真七子聚会,咱们还担心些什么?”
马钰皱着眉头道:“就怕他们多邀好手,到时咱们仍是免不了寡不敌众。”
丘处机倒是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们还能邀什么好手?这世上好手当真便就这么多?”
马钰叹道:“丘师弟,这些年来你虽然武功大进,为本派放一异彩,但年轻时的豪迈之气,总不能收敛……”
丘处机接口笑道:“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马钰微微一笑,道:“难道不是么?刚才会到的那几个人,武功都不在我们之下,要是他们再邀几个差不多的高手来,醉仙楼之会,胜负还尚未可知呢……”
丘处机豪气勃发,朗声说道:“大师哥你也多虑了,难道全真派还能输在这些贼子手里?”
马钰沉声说道:“世事变化莫测,难以预料,刚才若不是柯大哥、朱二哥他们六侠来救,全真派数十年的名头,可就要叫咱师兄弟三人断送在这儿啦。”
柯镇恶、朱聪等人也是谦虚谢道:“对方使用旁门左道,又何足道矣?”
马钰叹道:“周师叔得先师亲传,武功胜我们十倍,终因恃强好胜,至今十余年来不明下落,咱们须当以此为鉴,小心戒惧!”
丘处机听了师兄这样说,也不敢再辩。
江南六怪不知他们居然另外还有一位师叔,听了马钰之言,那显然是全真派颇为不光彩的事情,也不便相问,但心中却都感奇怪。
王处一听着两位师兄说话,一直没有插口,只是默默思索。
丘处机向郭靖与杨念慈望了一眼,说道:“柯大哥,你们教的徒弟侠义为怀,果然好得很,杨兄弟有这样一个女婿,死也瞑目了。”
杨念慈脸一红,站起身来,低头走出房去,王处一见杨念慈起身迈步,脑海中忽然的闪过一个念头,纵身下炕,伸掌向她肩头直按下去!
王处一这一招出手好快,待到杨念慈惊觉,手掌已按上了她的右肩,王处一微微一顿,待杨念慈运劲抗拒,劲力将到未到之际,在肩上一扳!
铁脚仙玉阳子王处一是何等人物?虽然现在是重伤未愈,手上内力不足,但这一按一扳,正拿准了杨念慈劲力断续的空当,穆念慈身子的摇晃,即将就要向前俯跌下去!
此时王处一左手伸出,在杨念慈左肩轻轻一扶,杨念慈身不由主地又挺身而起,睁着一双俏眼,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