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法世从睡梦中惊醒,双手紧紧地压在太阳穴上。
逃跑的恐惧瞬间占据他的脑海,他慌张地趴下床时摔到了地上,毫不顾忌狼狈的模样和落在一旁的鞋子。正当他冲到房门发现既打不开,大喊和撞门也无人回应时,他缓缓地转身靠在墙上,这才意识到熟悉的场景早已荡然无存。
他独自一人被关在一个像牢房一样的小房间,这个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白色的,没有任何图案和标记。他靠着的那扇门位于一面墙的正中。在他的头顶,手够不着的地方,有一个摄像头。房间角落里有一个面积很小的浴室,洗漱台,马桶和生活用品一样不缺。
“有人在吗?”他大声喊道,“求求了,快来人吧!”然后他坐到地上,把耳朵贴在房门上,除了刻骨铭心的寒冷,什么动静都没有。华法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通过回忆自己曾经的训练经历以此取代缺席的连贯思维。
在最后一个学期时导师换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退伍的残疾老兵,他曾经参与过被称为“绞肉机”的维也克战役,失去了一只前臂。在一堂重要的课上老兵讲起有关宇航员被爆炸卷入太空的案例。只要有一点推力,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不断远去的飞船和空间站,直到氧气耗尽,在绝望中窒息而亡。有时候防护服的氧气量可以维持三天的时间。
有一次同学问老兵的手臂是怎么一回事,华法世想了一阵子,才回忆起他说的话。
“我的手臂不是被枪打爆的,而是我自己撇断的。”老兵说道,“我的防护服的推进器的燃料接近耗尽,而偏偏一场爆炸将我卷入太空,最后一点燃料仅够我稳住平衡,幸运的是我当时飘离空间站的速度非常缓慢,所以我脱下防护服的手臂部分,手臂瞬间成为冰雕。我毫无阻碍地拧断了前臂,因为神经细胞的坏死,所以疼痛几乎忽略不计。总之,我成功回到空间站并幸存到战斗结束。”
每个人都知道,能在紧张到脑缺氧,只能凭借视野里的物品刺激记忆的情况下,哪怕是想起力学的基础知识都几乎不可能,更别指望慌张的行动能帮助脱离困境。但在太空等死与他现在被囚禁在无人回应的房间里如出一辙。
恐惧试图再次冲垮他的理智。他像抵抗着某事物那样疯狂地抓头发,断发的疼痛反而刺激他的行为。
墙上的摄像头将一名护士的全息图像投放到华法世的面前。
“华法世。”护士说道,“请冷静一下。”
“啊啊!”华法世蜷缩起身体,双臂护住脑袋,“离我远点。”
“我就是之前负责你的护士,难道你忘记我了吗?”护士尝试安慰道,“闭上眼睛,请深呼吸。”
华法世倒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经过一段急促的呼吸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撑起身子,靠坐在房门上。
他揉着眼睛,“我感觉脑子一片混乱,还有我在什么地方?”
“你之所以神志不清是因为脑震荡尚未痊愈,内分泌紊乱的影响被你的心理活动放大,所以会表现出失态。”护士解释道,“介于你之前的剧烈反抗和幻觉表现,以及你随时可能做出极端行为的可能,医生不得不将你关进一级重症监护室。”她连忙补充,“只要你有问题请随时呼叫我,我会立刻抵达你的房间,如果我很忙的话,我的投影会替代我出现。我向你保证你现在非常安全,怪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到您。”
华法世记忆中在奥拉姆号上的重症监护室可没有这么穷酸。“心电图机、麻醉机、除颤仪、起搏器、输液泵、微量注射器……”他喃喃自语道,“除了一张床和监视仪,什么都没有,我分明就是在监狱。”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杨洋和乔登是跟我一起陪伴了二十年的挚友,我凭什么要迫害他们!”
“出于你难以调控情绪,我们害怕你会拆卸医疗设备,获取尖锐物品,然后做出自残或自杀的行为。”她不得不加快语速,“医疗设备现在就摆放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待我们观察你恢复理智后,才能与你进行合作。”
华法世突然默不作声,在一段时间里他保持着纹丝不动,这让护士感到有些焦急和不知所措。
“地面凉,你要不回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我记得重症监护室一天要五千多块吧。”华法世突然开口,“我在这里睡了一个多月,医疗保险能抵多少?”
“你不用担心,”护士说道,“关于费用的事情已经有人替你付了。”
“该不会又是用来哄我冷静的甜言蜜语吧。”他测过脑袋,冷笑了一下,“我现在很冷静,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方的好人替我付这二十万的账?”
“我真的没有骗你。”护士辩解道,“我知道即便将账单投影给你看,你依旧会选择不相信,毕竟伪造的嫌疑实在太大。但请你耐心和冷静,付款人明天会来看望你的。”
华法世侧过脑袋,不屑地说道:“我的父母在我成年后不久便在一场意外事故中罹难,你总不可能让已去世十年的人复活吧。既然警察都找过我,根据你身为护士要安慰和照顾病人的职责上看,你肯定多少通过警察对我稍加了解。别自己挖坑往里跳。”
“对方是一个白人,”她焦急地看起来要哭了一样,“观察外貌估计与你年龄相仿,他自称是你的朋友,对你也十分了解,讲的内容几乎与警察告诉我的相差无几。毕竟患难见真情。”
“除了乔登,其他白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说完,华法世费劲地站了起来,径直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后闭上眼睛,“但愿这位‘朋友’别让我大失所望。”
看到他冷静下来,护士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关闭了投影。在角落里的摄像头时刻跟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