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照进室内,一张清秀的脸在痛苦地扭曲着。蓬头垢面的路潇也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真实模样。常年的封闭、疯狂的写作,让他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学校的校草级人物,差点走上演绎道路,差点追上全校的女神,差点……
路潇一翻身,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他20年来最讨厌的声响,一个噩梦般的存在,一个让自己从小到大都想摆脱的宿命。
路潇被噩梦惊醒,他的手脚已经被松了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旷的房间,三面墙,一面栏杆。纯白色的墙、纯白色的床单、纯白色的栏杆。
栏杆!监狱?路潇朝栏杆冲过去,使劲想把铁栅门拽开:“有没有人?我犯了什么事?冤枉啊!有人吗?冤枉啊!”
铁栅门从外面上了锁,看起来像是具备一定防盗等级的防盗锁,上下都有锁闩抵进墙面,俗称天地锁。
路潇敲打着栏杆砰啪作响,一直呼喊着。旁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操着一口四川话:“进来哩人,十个喊九个冤,还有一个耍疯癫!”
“谁?”路潇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吓了一跳。
“老子叫四爷,这里没人不认识老子的。你是新来的咩?”四川话慢悠悠地回答。
“我是被人抓进来的,可是我没犯事啊,为什么抓我?”路潇着急地回答。
“我又犯了什么事咩?老子还不是啥事都没做,突然就被带进来的。”
“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几监?还是什么神秘组织?”
“神经病,你摁是有病!这点是青木精神病院!”四川话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路潇这才停下来,环顾了四周,这才看清了门锁上印有几个字:青木精神病院。房间的口缸上印着:青木精神病院。路潇愣住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才承认自己被关进精神病院的这个事实。
“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
“进来滴人都这么说!”
20年来,路潇的人生经历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想象范围。
他的父亲路永昌出身于一个锁匠世家,路家祖上可是显赫一时的家族。路家锁以其精密的铸造工艺著称,除了路家传人以外,几乎没有人可以打开路家锁。因此,路家在史上世代效力于各朝皇族贵胄,从而使路家锁成为守护历朝历代皇族机密的重要法宝。可以说,路家锁陪伴路家人走过了一个个繁盛的春秋时代。
直到路永昌这一代,是路家锁的第17代传人,他传承了祖辈留下的手艺,精通于各类古老的锁种,什么鲁班锁、八卦锁、孔明锁的制造工艺和开锁技术都信手拈来。
然而就像众所周知的一样,在这个更迭的时代,谁还会用那些古老繁复的锁种。随着科技的进步,电子锁,指纹锁,密码锁,遥控锁的发明,让路永昌这样的手艺师傅失了业,也让路家锁从历史舞台上的高光时刻渐渐变得暗淡起来。和古老的铸锁技艺一样的那些古手工艺法,也都随着那些老去的人们,一一入了土。
路家人会在每一代的传人出生时,打一把平安锁挂在传人的脖子上,一则是保平安,二则是要求后人时刻谨记要继承家业,传承家族技艺,当手艺有所小成的时候,就可以亲手打开脖子上的平安锁,而路家锁的秘诀也就藏在这把平安锁内。路家几百年来,每一代传人都是这样守业。
到路潇这一代的时候,由于他是路家第十八代唯一的男丁,守业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而家传的平安锁也就在他出生时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可是从小就不喜欢父亲那些敲打工作的路潇,似乎是路家锁的终结者,既不愿意跟随父亲学习铸锁技艺,也不愿意整天被这把看起来款式又老又保守的铜锁锁住。而这把伴随了他二十年的平安锁也为他的成长道路带来了各种羁绊。
小时候的他,经常因为脖子上挂了一把土里土气的铜锁而被同学们笑话。这把锁不仅重,款式还很喜庆,上面雕刻着中国古代四大神兽,一派祥瑞的气息。这是祖上留传下来的款式,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自然不能和当下的审美所媲美。在路潇成长的这个时代,实在是没有什么家庭会让孩子佩戴这样款式的锁在身上。
小学的时候,学校体检要照x光片,必须取下身上所有佩戴的金属物品,因为路潇脖子上的锁取不下来,老师和医生都认为路潇是故意为之,因此请了家长。开运动会的时候,100米迎面接力,因为重力加速度太过于猛,路潇把接力棒递给同学的时候,整个身子也迎了上去,脖子上的锁把矮自己小半个头的同学砸得一鼻子血,因此被记了过。上体育课跳高的时候,一个潇洒的背跃式过后,铜锁直接把路潇的下巴蹭得脱了一层皮,差点脱臼。
路潇认为,只有路家这样的奇葩家族,才会让自己的后人经历这样的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