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年年醒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她印象中自己是倒在了楼顶天台上,在大冬天的室外睡了这么久,极有可能染上感冒。她一睁眼就赶紧想从地上爬起来,条件反射般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结果眼睛被亮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重新合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她用手臂半遮挡着光源,缓缓地睁开眼睛。
其实比起视觉,更加刺激鲍年年的是嗅觉。浓厚的消毒水味道,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睛渐渐适应光源之后,她终于看清楚了四周的场景——有忙碌穿来走去的护士,也有躺在隔壁床咳嗽咳得震天响的病友,她歪了歪脖子,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扎了针,正在打点滴。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觉得自己嗓子痒痒的,咳嗽了两声,好像有点感冒了。不会很严重吧?鲍年年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想问问自己到底怎么样了,结果一开口她就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了。
因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格外地低沉。
“护士,我怎么样了?”
护士看了她一言,用笔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然后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笔,让她张开嘴巴,用笔在她嘴巴里照了照。鲍年年啊了几声,护士关掉笔的光源说:“没事了,就是有点发炎,回头吃点感冒药就行了。”
“可我这声音……”鲍年年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的喉咙,还想说点什么,护士已经走远了。她摸了一下觉得有些硌得慌。像是……像是有喉结?
“我长什么东西了?淋巴结?”
来来回回摸了好多遍,鲍年年还是觉得不对劲,想抓起手机打开相机照照自己的脸,可怎么都找不到手机。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找医生看看自己的淋巴结,要是长大了发展成了淋巴癌就大事不妙了。鲍年年正准备下床穿鞋子找医生时,一位短发美女冲了过来,扑在她身前,脸上写满了担心和害怕,不像是装的。短发美女的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搞得鲍年年有些不知所措,“老天爷,你可算是醒了。你怎么在后台休息室就这么倒了呢?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不过这段时间你确实辛苦了,一个通告接一个,本来该让你在医院好好休息的,但那边Wolflie节目直播着呢,还有11个嘉宾在等你,输完这瓶液体咱们就得回去了。我答应你,这季Wolflie录完之后放你10天假,你也可以鸽直播。”
什么直播,什么通告,鲍年年有点没听懂,她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自己的喉咙上,摸着喉咙面露不安地说:“我这个淋巴结……”
思念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这是喉结。”
这下换鲍年年僵住了,“不是吧我就吹吹冷风竟然能把喉结吹出来?“
思念用手背挨了挨鲍年年的额头,“老天爷,你没事吧?不要告诉我你失忆了?”
“呃——”鲍年年轻轻推开她的手,开始警惕起来,这女的谁啊?莫名其妙跑过来,莫名其妙地抓自己的手,还莫名其妙地表现得很关心自己。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你是谁啊?能帮我找医生来吗?我得问问医生我这个淋巴结。”
“我都说了是喉结——!”短发美女大声强调,吓了鲍年年一跳,她不由得往床脚缩了缩。这个世界怎么了?喉结,她可是个女的怎么会长喉结?
此时短发美女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导演,嗯嗯,好了,他没事,已经醒了,我们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短发美女就收拾起病床上的东西,像是准备要带鲍年年去哪里。
“……回哪里啊?”鲍年年小心翼翼地问。
“没空跟你玩角色扮演游戏了,赶紧收拾东西回直播现场。第二局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短发美女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鲍年年刚醒,脑子里一片混沌,一直记挂着自己的声音和淋巴结,被短发美女拉着下床穿鞋的时候,她彻底愣住了。“为什么我的鞋子这么大?还是双老爹鞋?还有我的裤子怎么是这么骚气的红色……”
短发美女不容她多讲,推耸着把鲍年年塞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一路上鲍年年都在挣扎,“你到底是谁啊?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光天化日哦不大晚上的在医院里还抢人呢?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她喊得足够大声了,但医生和护士都没搭理她。
离开病房,从病房走到医院门口那么一小截路,鲍年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路上都有女生对她窃窃私语,到门口时,更有几个大胆地对她指指点点,好像认识她一样。鲍年年还以为是她们发现了她的淋巴结,心里生出自卑,刚想找个地方钻进去,没想到几个女生主动走了过来。
那几个女生含着脖子,一副害羞的样子,拿出一支笔跟伸出手,抬眼看到鲍年年时,更加激动了,“周岁!你真人比直播还要帅!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吗?”
鲍年年满脸问号,以为自己是喜欢周岁到魔怔了,怎么在医院还能听到周岁的名字?好在短发美女立刻就帮她回绝了:“他刚刚从医院出来状态不太好,下次吧,下次一定!”
短发美女这样的说辞似乎并不能让那几个女生满意,见鲍年年要走,她们马上伸出手拉住鲍年年,“不要走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就签个名而已!”
鲍年年实在是为难……求助地看着短发美女,好在短发美女安排得当,车很快来了,她二话不说把鲍年年塞进了车里,好不容易才把那几个拉着鲍年年衣服的女生挣脱开,上车后鲍年年低头一看,衣服都起皱了,差点就被扯破了。
上车后,一直昏昏沉沉的鲍年年脑子清醒了一点,目不转睛地盯着座位旁边的短发美女,咽了好几下口水,才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出来,“你……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短发美女又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两人似乎是在对峙,最后终于还是短发美女妥协:“我是思念,你的经纪人;我们现在要去wolflie的录制现场,录制第二局游戏。周岁,玩够了吗?”
思念这番话包含的内容太多了,以至于鲍年年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梦里自己变成了周岁。应该是这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此时此刻自己应该是在梦里。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她掐了自己一把,生疼。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坐在Wolflie的休息室了。
思念拿过来一套骚气十足的红色西装,怎么看怎么熟悉,鲍年年突然慌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这该不会是要给我穿的吧?我到底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思念看上去忙得人仰马翻,没空跟她多解释,把衣服扔给她。她鲍年年坐在原地半天没动,好奇地翻了翻衣服,胸口挂着一个铭牌,铭牌上写着“周岁”两个字。鲍年年慌得更厉害了,她到处找镜子,冲到走廊,晕劲儿还没过去,东倒西歪地找到了洗手间,等看清楚镜子里那张脸时,吓得差点腿一软没能爬起来。
镜子里那张脸,是周岁没错吧?是不到半个小时前她还在看的那个直播里的周岁吧?
周岁。
周岁。
周岁?
周岁!
看直播前还希望自己能体验一把周岁的人生,没想到现在成真了?不不不,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鲍年年慌了,她从头看到脚看了好几遍,依旧难以置信,冲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洗了三遍脸,还从不同角度给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脸都扇红了,火辣辣地疼。她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幻想,是因为自己太喜欢周岁了而产生的幻想,可是镜子里面那个周岁的脸也跟着红了。
她打自己的脸,周岁就在打自己的脸。
她眨眼睛,周岁就在眨眼睛。
她做鬼脸,周岁就在做鬼脸。
“哎呀老祖宗你在做什么!妆都被你洗花了,还有10分钟就开场了,赶紧来补妆!”思念把那件红色西装往她身上套,然后推鲍年年去化妆间补妆。“我不化!”鲍年年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又害怕得不行,她强行把思念推出了休息室,虽然鲍年年推的力气不大,但思念还是往后面退了几步。关上了门,自己靠在门背后,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她需要时间来好好理理这件事。现在看来她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周岁,怎么才能变回去呢?鲍年年想起自己是在阳台上看月食晕过去了醒来就变成了周岁,就尝试着往墙上撞了撞,撞晕过去说不定就能变回去?也许这就是一个磁场混乱,只要晕了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