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邑都皇宫亦是一片愁云惨雾。
独一位的女帝陛下没了踪影,这对执掌重华宫事物的宫人无疑是大祸临头。
一众宫婢颤巍巍的跪在百里与云朝亦面前,个个面如筛糠,云朝亦相较百里,面色好些,倒也好言语,对她们道:“不必害怕,你们只需告诉我们,陛下离去前,可知会过你们什么。”
清荷福身,对着他们道:“宁尚宫曾与奴婢说,要奴婢看好重华宫,其余的,宁尚宫再没提过了。”
“你们都先退下吧。”不待云朝亦继续盘问,百里已先他出声,屏退了一众宫人。
宫人应声而退,殿内霎时一片寂静。
百里沉声对着云朝亦道:“陛下在哪,我想我知道了。”
“陛下现在何处?”云朝亦难掩焦急,急切的问着。
百里淡淡道:“皇夫不必心急,待我出宫去寻了便知一二。”
“我能随你一道去么?”事关重大,云朝亦心系秦乐,是想亲眼见她无恙的。
百里微微颔首,“不过你如此打扮,有些招摇,换身衣服随我去便是。”
云朝亦急急地应了,命贴身的太监拿了件素袍,换上不大显眼的装襦遂随着百里从密道出了宫。
出宫后,走至街巷,一道身影映入眼帘,贺隐毕恭毕敬的站在百里面前,对着他躬身,“主子,陛下藏身之处我已知晓,只是带走陛下的,是太后的人,陛下被他们抓去,怕是凶多吉少,想来此番也是太后决断的,想要弑君夺位。”
“不会的,太后如今人在甘宁寺,翻不出什么大动静来,此事怕是另有主谋,至于是谁,难以揣度。”饶是知悉朝堂事物的百里,对今日之事也有些犯愁。
贺隐剑眉蹙起,“那还有谁会……”
“瑶悦郡主,秦吟。”
云朝亦淡淡说道,目光紧锁着百里,百里闻声,斜视他一眼,“你倒是门清,连她也能知晓。”
云朝亦道:“瑶悦郡主与她那兄长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谋权篡位的事,旁人做不得,可她兄妹二人,是能做得的。”
百里沉吟许久,才幽幽道:“恐怕没那么简单,瑶悦郡主和慎亲王世子觊觎皇位,我也是晓得的,只是这桩事来的突然,陛下也是偷溜出宫的,她们怎么会知道陛下的行踪。”
“想来,这重华宫,是有了她们的探子。”重华宫一向戒备严禁,所有宫婢也是经了百里的眼的,纵然百密一疏,可在百里者,从没有疏漏过。
怕只怕,这重华宫有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宫人。
云朝亦道:“既如此,丞相不若先清查一番重华宫,找到那细作,这样亦能知晓陛下的踪影。”
贺隐忙道:“万万不可啊皇夫,现在的我们还是装作蒙在鼓里的比较好,昭然若揭,慎王府自也有异动,那就是打草惊蛇,未免今后他们再做出对陛下不利的事,咱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较好。”
“哪怕瞒着陛下?”云朝亦颇为不满贺隐所言,这宁昭国的主子是秦乐,身为帝王的秦乐若是不知道有人觊觎她的皇位,并处心积虑的想要杀害她,那等同于引火上身。
百里轻挥了挥手,示意贺隐离开,贺隐会意的离去,百里一双深黝的眸子冷的似染了霜寒,“皇夫,此事我也认同我属下所言,瞒着陛下才是妙计。”
云朝亦冷嗤道:“妙计?丞相是在说笑么?瞒着陛下就是为了陛下好么?难道不该让陛下知晓,清查重华宫,让有心人断了念想才是良策。”
“我才是执掌整个宁昭国命脉的人,我比你还要重视陛下!我怎么会害她?”厉声呵斥,百里已是失态。
云朝亦从未见过这样愠怒的百里,不待他思量,百里又道:“事关陛下,我从来都是斟酌再斟酌,陛下登基五年,你也瞧见了,朝政上,可曾有疏漏?奏折上可又有纰漏过?”
百里一直都晓得,秦乐不是个帝王的料,可那又如何,她父皇撂下的担子,让她担着了,她本该是不谙世事的公主,而今却背负了一国的重担,他既然是辅佐她的先生,那就要负责到底。
云朝亦被百里这话噎的一言不发,他所言非虚,百里此人,哪怕心性揣摩不定,可对待朝堂上那是一把手,从未假手于人,事事亲力亲为,在秦乐初登基满是非议时,便是他巩固了皇权,堵上了那群百姓的嘴。
见其不语,百里并不催促,只道:“多说无益,如今还是找陛下要紧,我会让贺隐带着我们去陛下在的地方,到时烦请皇夫护好陛下,我会对付太后那边的人,你只管照拂陛下便是。”
寥寥几句话落,百里扬长而去,留下云朝亦一人,望着他消弭的身影,若有所思。
随后云朝亦才迈步跟上百里,与他一道。
兜兜转转走了些许路,来到一处宅院,百里才停下,对着云朝亦道:“皇夫待会不论发生何事,见到陛下就带着她走。其余的,不必管。”
话音方落,百里瞧也不瞧一眼便入内。
内堂里,贺隐正与一男子对峙。
“狗杂种,你来作甚?”膀大腰圆的男子圆目怒视着贺隐。
贺隐剑眉微挑,紧跟着前来的百里越过贺隐,冷笑着对人道:“狗杂种?方大人也是饱读诗书的人,怎得如今倒成了口不择言的人了,竟也敢说出这话来,还有,方大人,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把陛下抓来了?”
男子顾左右而言他,“丞相也是好兴致,平白闯了寒舍,说的话也道让我不明了,怕不是魔怔了吧。”
“方大人不必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想要瞒着我迫害陛下,方大人也真是出息了,看来,太后娘娘给了你不少好处,胆敢公然劫持了陛下。说罢,是不是慎亲王府的人派你动手的?”百里怒目斜视,手攥成拳,隐忍着胸中怒气。
男子有些慌,却也面不改色,只道:“丞相莫要胡说,我不过六品小官,怎敢做那等事呢。丞相不妨去慎亲王问个一二便知。”
百里淡笑道:“看来方大人嘴很硬啊,一句也不肯透露,那也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了,贺隐!六品少府监监丞方启,以下犯上,妄图行刺陛下,其心可诛,本相秉承太上皇圣谕,代陛下处置方启!现在行刑!”
“是,卑职遵命!”
百里这一声令下,令方启面如筛糠,贺隐倏地抽出银剑,剑轻抚过方启的粗脖,已是划出一道血痕,这一下可把方启吓得不轻,他身子抖颤着,双膝跪地耷拉着脑袋,“饶命啊……饶命……”
“我说出陛下何在便是……丞相饶命……”
百里尤是冷笑,“下作的东西,胁迫几句就漏了底,很好,方大人还是很识时务的,贺隐,你就随方大人去找陛下,剩下的人,我来解决。”
贺隐躬身应了,紧拽着方启的衣衽,提着他就走出内堂。
在外候着的云朝亦,见贺隐出来,站在一侧,蹙眉望着贺隐手中提着的人,贺隐见他,便从方启身上掏出一把银匙,“这把钥匙在左厢房那,皇夫打开那门就能见到陛下了。”
言罢将银匙塞入云朝亦手中,贺隐就拽着方启离开了。
夕阳西下,天色暗沉,不消一刻满天飞雪已若柳絮浮浮沉沉飘洒于空,寒风朔朔,引得琼枝轻摇。
温室一片暖意,秦乐同玉悫及白喜缩在小小的厢房。
“玉悫啊,你说咱们会不会死在这啊。”支着脑袋,秦乐颓然的望着玉悫。
玉悫不敢松懈,一直提防着门口的动静,她眉目肃冷,答道:“陛下胡说什么呢,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秦乐双眸微垂,望着那面容苍白的白喜,闷闷的道:“可阿喜这副样子,只叫人担心。”
昨夜下了一夜雪,白喜虽与秦乐同榻而卧了一夜,可她的隐自己的伤势,不让秦乐知晓,饶是如此,秦乐也察觉到了白喜的不妥,果不其然,今早时,白喜发起了高热,虚汗不断,如今已是昏厥了过去。
她们被囚禁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如此下去,白喜怕是会为此丧命。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来人带了一阵寒意入屋,玉悫护在秦乐身前,“是谁?”
秦乐透过玉悫,瞧见了来人的样貌,蓦然起身,径自越过玉悫,眸子里泛着水泽,“云朝亦,你来了……”
云朝亦淡笑着搂过秦乐,“我来了陛下,一切有我……”
埋首在云朝亦怀里,秦乐紧攥着他的衣袂,身子微微颤抖,云朝亦查出她的不妥,忙拉起她的皓腕打算诊脉,却被秦乐甩开,“不必了。”
轻推开云朝亦,秦乐一改方才那娇柔的样子,她敛眉垂首,“朕失态了,莫怪……”
云朝亦不解,拉住秦乐的手,“陛下怎么了?”
秦乐抚了抚胸口,冷然的说道:“无妨,咱们先出去吧。”
说着秦乐走向床榻处,“玉悫扶着阿喜,咱们回宫吧。”
玉悫犹豫了番,才上前扶住白喜,搀着白喜走出厢房,踏出房门时,玉悫停了下,轻声对着云朝亦道:“陛下身上还有伤,心绪也不大好,方才那样皇夫莫见怪。”
云朝亦摇首,淡淡道:“我怎会责怪陛下呢,宁尚宫先安置好白姑娘吧,至于陛下,我会亲自照拂的。”
玉悫微微颔首,扶着白喜走了出去,也见到了前来接应的人,二人就先上了马车。
待得厢房空无一人后,秦乐才缓步走了出来,云朝亦则是一把拽住她的柔荑,“陛下,你到底怎么了?”
秦乐回首望他,冷冷道:“朕乏了,早些回宫吧。”
素手搭上那云朝亦紧握着她的大掌,秦乐朝他一笑,他自看出了她这有多么勉强,他不多言,只轻握着她柔荑走出那厢房,上了马车。
马不停蹄的赶回皇宫时,重华宫已有重兵把守,一层层的全是金吾卫。
“你们怎么在朕的寝宫外!谁给你们的胆子?”秦乐蹙眉呵斥道,重华宫素来守卫森严,能把守重华宫的侍卫也多为暗卫,都是秦乐知晓的,而今回宫层层把守的却是金吾卫,却令她不悦了。
为首的一个金吾卫对着秦乐躬身行礼,好言说道:“回陛下的话,微臣只是遵世子之命,把守重华宫。”
“朕的重华宫,何时需要他派人来把守了,赶紧给朕滚!”咬牙切齿道了句,秦乐的情绪已然不妥。
云朝亦上前搀着秦乐,又对着那金吾卫道:“你们先下去吧,陛下如今平安归来,不用你们了。”
“这……”几个金吾卫面面相觑,颇有些为难。
秦乐攥紧了拳,愤懑的说:“再不滚!朕就诛你们九族,把你们一个个的全杀了。”
恶狠狠的威胁甚是奏效,几个金吾卫躬身急匆匆的离去了。
而秦乐也经不住舟车劳顿,在云朝亦的怀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