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虽然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但内里绝不是不是犹豫寡断的类型,决定了让苏炎知道暮边的存在开始,就给他恶补了一下相关的流程,并且让他真实参与了几次交易。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苏炎处事沉着,手段干脆,比她想象中要做的更好。
这一天,又是一个黄昏,摇铃响起的时候,苏清浅已经坐在大堂中间的椅子上喝茶,苏炎站在一边,垂手而立。目光投向入口处缓缓出现的一团白光。
“叮铃~叮铃~”清脆的声音带着悠远的气息,一个男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两人眼前。
来人穿着普通的锦衣,铜冠束发,年纪不过三十几,但是脸上的寥落之色硬生生把人衬的仿佛老了十岁。
“穆少爷,许久不见。”苏清浅微微一笑看了眼苏炎,他会意的走到一边将煮好的茶替两人斟上,又重新站立到一边。
男人倒也不生疏,坐在一边猛喝了一口茶,脸色顿时露出几分迷醉之色。狠狠舒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这里的茶好。”他如此说到。又从袖中拿出一块铜牌递给苏清浅。
苏清浅心里可惜了这明溪茶,脸上却带上了几分笑意,念力从上面一扫,随手递给了苏炎。
“看起来最近木少爷的烦心事的确不少,这次又有什么可以帮上您呢?”苏清浅说道。
“苏老板还是这样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不像别的人到客栈会称呼苏清浅姑娘,男人用了苏老板的称呼,后面的苏炎心里不禁哑然失笑。倒是苏清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人间自有人间的色彩,不过我这里别的也没有,倒最是清净不过,难不成这次木少爷专门跑一趟,又是为了在我这里小住几日?那府中的美人们,可是要吃醋的。”苏清浅突然语调怪怪的说。
苏炎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险些笑出声来。
“哈哈,苏老板说笑了。在下...”男人干笑了几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被噎的脸色都有几分难看。
苏清浅心里一乐,想起眼前这人第一次跑来带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用一尊千年梧桐心抵了大半月的房租,结果不到三天就被吓的落荒而逃的样子。
“苏老板,麻烦您帮我看看这个东西。”男人连喝几口水才把气缓顺了,在衣服上擦擦手,从怀里掏出一尊血红色的观音像。顿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连楼上都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吼声。
“啧啧啧,木少爷真是大手笔。”苏清浅左左右右的看了这观音像一眼,啧啧称奇,听到楼上传来的声音,不由又是一笑。走到一边的 多宝阁旁,拿起一个毫不起眼的乌木盒子,结果观音像放了进去。
盒子仿佛有某种隔绝作用,大堂中的味道渐渐散去,楼上的吼声却渐渐响了起来。那男人微微瑟缩了一下,好像十分害怕。
“各位都是聪明人,不妨晚些再一叙。我这里就是做生意的地方,各位还怕我自己砸了买卖不成?”苏清浅朗声说道,同时四周突然亮起了许多红烛,一下子把堂中照的如白昼一般。
只见堂中正面是一张长桌,上面放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副苏清浅画到一半并未画完的画卷。左右两边各是一组桌椅,左边有一个多宝阁,上面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看起来并不名贵的瓶子罐子盒子,多宝阁的旁边是一个小圆桌,上面放了些好看的糕点。而右边则是整面木雕的屏风,隐约可见后面的流苏和床榻。
“苏老板,真是有雅兴啊,这里让你这么一布置,一点都不像一个做生意的地方。”男人虽来过几次,但从未如此清晰的看清楚客栈大堂的全貌。不由放下茶杯,走了几步,细细观赏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河图。
“这副图大气磅礴,想来是哪位名家之作吧。”男子一半是赞叹,一半是讨好的说。
“哈哈,木少爷谬赞,我的涂鸦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也就挂在这里,我自己看看罢了。”苏清浅不禁莞尔。
“苏老板真是大才。”男人有些尴尬,终于还是好好的坐在了座位上。
“苏老板,您看我这次带来的这个东西,值不值钱?”男人嘿嘿一声说。
“那要看木少爷想要什么了。我倒是有些好奇,这血观音可不常见,不知道您是怎么得到这个东西的。”苏清浅把玩着手中的木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这个…”男人有几分犹豫,一时竟然没敢开口。
“木府,最近没什么大事吧。”苏清浅看他不答话,话一转,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你都知道了。”男人沮丧的叹了口气,缓缓说到,“最近家中真的是不太平,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夜里起来小解,误闯到了府中一处废弃的院落,就是那棵梧桐树从前在的地方,月光照下来,朦胧之间,我竟然看见了一个绝美的姑娘。”男人吞吞吐吐话语不清的描述着。
“后来第二天我酒醒了,但是那隐隐约约的一眼却是没有忘记的,我想着府中还有之前您给的东西镇着,况且自从...自从那时候起,也很久没有出过什么事情了,所以我就瞒着长辈,让人偷偷去那树下挖挖看,结果,就找到了这个。”男人看了一眼木盒。
“您也知道,家父本就是做玉石生意的,我也是有几分眼力的,虽然知道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这观音如此通透,几乎看不出雕琢的痕迹,我实在是舍不得丢,就悄悄摆在了自己房间里。可是第二日,就被来我房里的父亲发现了。
比起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家父对这些东西更加狂热,一时见猎心喜,就执意问我拿了去。时常与众多朋友一起欣赏把玩。
自从那天起,家中的生意更加红火起来,家父十分高兴,连连称赞说是这玉观音的福气,木家一时之间风光无限,我也松快了许久,可以时常出去走走。
可是过了没多久,我就发现父亲的身体似乎有了些问题,脸色泛黄,额间甚至隐隐有暗气流动,我一再劝父亲去医馆看看,可是他就是执意不肯,甚至为了这件事情怒斥了我。
没多久,父亲就卧病在床,可是我见他眉眼之间全无忧虑,反而有一丝异样的欢愉,于是越想越不对劲,就偷偷找了个有名的大夫,将症状说给他听,不想他竟然是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后来我又托人去问,重金之下才知道,这竟然是因为...因为...”男人说到这里,脸色通红。
“我想过了,一切都是从我让人挖出这个东西开始的,于是我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出了这个玉观音,那会儿父亲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但是他喜欢这个东西喜欢的紧,也不告诉我缘由,幸好看在家中尚有年幼兄弟姐妹的份上,最终也没有坚持想要留在身边,只是这玉观音实在是个宝贝,舍不得砸碎了,最终一合计,决定把它卖了。”男人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父亲太喜欢这个玉观音了,拍卖的那天,举行了十分隆重的仪式,来了好多鉴赏的高手。这个玉观音如我们预料中的一样,成为了拍卖会的高潮,最后拍出了天价。
自从玉观音离开家中之后,父亲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好转,家中声音是没有平时好了,但也因为拍卖会攒下了不少名气。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可是没过多久,事情就发生了。买去玉佛的那个李家,听说公子哥突然中了举人,全家搬迁去了京城,可是大家都是从小一起玩的,李家那个公子爷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从前那个秀才,都是他爹出了价钱替他买来的,别说中举了,他连四书五经都还背不全呢。
不过西宁府也就是个小地方,这事情我们哥几个聚聚的时候说上一嘴,感叹那小子走了狗屎运也就罢了。各家的大人们虽有些羡慕,渐渐的也就没有人说起这个了。
谁知那李家公子居然中了一甲,封了官,半年之内连升好几阶,成了御前的红人。
这下大家都疯了,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只有我与父亲知道,这些事情恐怕与那个玉观音有分不开的关系。
可是那个时候人家已经是京城的高官了,哪里是我们可以惹得起的。父亲害怕我嘴松给家里惹祸,三番五次的严令我不准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一个字,最后甚至直接把我关在了家里好几个月不许我出家门一步。
那个时候我也害怕,虽然待在家里有些闷,也正好想着躲一阵罢了。谁知道,三个月后等我再出门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天。”男人说到这里脸上泛出一份几近于惊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