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青认真且专注的模样,引得苏淮景频频侧目,只见他悄无声息的铺开一张生宣,坐在桌前,望着不远处的李澜青三五遍,这才提起笔,在半空中比划了良久。
沉寂了三十秒钟,苏淮景仿佛这才找到了最好的角度,于是如行云流水一般在纸上作画,一缕又一缕的发丝在纸上肆意横行,之后便是一张颇为匀称的脸,乌黑的眼珠,微微嘟起的红唇,与一个尖尖的下巴。
一个细细的脖颈,交于胸前的交领,至少三层的衣衫,绣着云纹的浅色外衬,一个宽大的袖子,白皙纤细的手腕,骨节分明的五指,与一个灵活的毛笔。
漆黑的墨虽色彩单调,却丝毫不影响李澜青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纸上,李澜青查账了半个时辰,苏淮景便对着她本人观察了半个时辰。
“在傻笑什么!”李澜青空隙匆匆扫了一眼,便看到苏淮景对着一张纸浅笑连连,眼里柔情万种,整个人都是甜腻腻的。
“为夫为娘子画了画像,夫人果真是国色天香,让为夫欲罢不能。”
寻常女子要么娇弱,要么强势,要么妩媚,要么不解风情,要么单纯,要么便是心思暗沉,没有一人像李澜青这般,遇强则强,且心思澄澈,又为人简单,心思呼之欲出,让他时刻都能明白她的需求。
“真的?妾身怎么瞧着,夫君今日是被猪油蒙了心呢。”李澜青未尝不知苏淮景床上那迷人的身姿和按捺不住的魅力,可是大白日里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还是第一次,这样李澜青没由来的觉得,他飘了!!!
不知是因为升官了飘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苏淮景笑而不语,他的确是有些得意,他中状元时至今日已经两年有余了,这升官来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可以在朝中有所作为,可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
如今的苏淮景,与王侍郎的位置几乎不相上下,可见他升迁如此明显,且在这个紧要关头,李澜青也是极大的助益。
不仅肃清了后宫,又笼络了沈姑娘的父亲,又解了兰贵人与宁嫔此事的燃眉之急,一切来的都太合适了,夫妻二人,一个在前朝出力,一个在后宫和别处打辅助,又出了她不顾己身为医治宫嫔的言论,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日子在李澜青扳着指头数着的日子里,一天天接近沈姑娘婚期,李澜青其间也去看过兰贵人,她虔诚的每日收集陈露,李澜青也尽心为她医治,虽好的慢些,可也有了起色,这更加让旁人对她刮目相看。
这日,李澜青直奔将军府,终于在沈姑娘的闺房里见到了她,她对着一堆绣品正发愁,桌子上摆放着李澜青送来的礼服。
“怎么不见你试一试这件衣服。”李澜青用手摸了摸做工精细的婚服,一脸不解的问着。
“都是按着尺寸量的,怎么会有错,婚礼当日,自然就知道了。”
沈姑娘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回答着。
“这是你的婚礼,你即将成为十三王妃,要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哪里不合适呢。”
李澜青颇为不解,沈姑娘既然喜欢十三王爷,马上就可以嫁给他了,怎么还如此冷淡不上心呢。
“你觉得真的合适吗?这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政治联姻罢了。”沈姑娘别开眼,一副不情愿模样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少有的失落。
“我们女子本就不同于男子,若要嫁一人,必然要是倾心之人,虽说这其间定有政治联姻的成分,可若能真心实意的过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澜青拉住沈姑娘的手,轻轻地爱抚着,虽摸上去有些粗糙,偶尔也能摸到茧子,可李澜青明白,没有哪个女子,是不期待一个完美的婚礼的。
“沈姑娘,你要知道,即使你和十三王爷并不十分合适,可是,旁人也未必会十分合适,每个人对应这场婚礼,或许都是政治联姻,更何况,这样的政治联姻,被当作牵线木偶的,也不止你一人,十三王爷既然心甘情愿这样做,你便是最合适的人。”
李澜青知道这场婚礼有颇多无奈,可是在这样的时代里,纯洁的夫妻关系只限于市井,素来娇生惯养的小姐们,都不配拥有,或许有一天,苏雯雯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他将来大可寻旁人入府,我沈家却成了他坚实的后盾。”沈姑娘近日一直愁眉不展,沈将军劝了多次,也未能让她展露笑颜,这场联姻,真正受胁迫的,却是沈姑娘。
当初赐婚的旨意下来,沈姑娘便被迫卷入其中,如今如此被动的受人牵制,往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沈姑娘,王府从此也会是你沈家最坚实的后盾,真心嫁于一人,若是换的一个以礼相待,也算是良缘,若是不能举案齐眉,你这样的性子,大可过的潇洒肆意,不求于任何人。”李澜青之所以欣赏沈姑娘,就是见她杀伐决断,且过的肆意盎然,这是女子中少见的,可她唯独看不明白这感情的事情。
李澜青言毕,沈姑娘适时的沉默了,未曾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就像是一块儿石头沉入了水中一般,丝毫水花也未溅起。
“你用手摸一摸,这是一个女子愿得一人心的夙愿,若你还是觉得心中不安,不妨去找十三王爷谈一谈,兴许还来得及。”
并非李澜青怂恿沈姑娘嫁给十三王爷,只是这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京城中的男子,没有几人配得上沈姑娘,加之沈将军手握重兵,更是权位中心漩涡的洪流,断不可辜负了她。
李澜青趁着沈姑娘思考之时,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嫁衣上,掌心里即刻传来丝线凸凹的触感,令她心中最柔软的一面被翻了出来。
李澜青走了,还特地旁人别打扰沈姑娘,她需要一个安静的机会,思量感性的一面,而不是满脑子的利益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