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二楼转角,陈雪岁转身的动作倏地僵住。
黑暗的楼道里,一点昏黄的烛光摇曳于玻璃油灯。手执玻璃油灯的人,穿着一丝不苟的黑白衣装,侧着身子正要迈出下一步步伐。
见到突然出现的陈雪岁三人,管家收回他的步子,转向她们,不带一丝感情的双眸直勾勾注视。
“夜已深了,我的小姐。”管家用他特有的平淡没有起伏的语调提醒,说话时微微垂首,正巧移开他的目光,“或许现在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正午刚过,但对于人类来说,是休眠的好时候。”
似是等她们回话,管家说完没有立刻离开。
赖女士回道:“谢谢管家提醒,我们正要回去休息。”
赖女士毫不畏惧地与管家死人般的眼睛对上,还有心思称赞一句:“夜宵很美味。”
管家看了她半晌,恭敬道声晚安,离开了楼道。
陈雪岁看着他俩的互动,不知为何有种管家无可奈何的错觉。如果不是知道赖女士是参与者,她大概会把赖女士当作方格里的鬼怪之一。
随即陈雪岁想到同样不惧鬼怪甚至敢上手的泡泡姐和和鬼怪聊天打屁的隋学晨,感叹方格收进了些什么奇葩。
赖女士就住她们隔间。互道晚安,赖女士从容地走进卧室。
陈雪岁心想,赖女士好像很熟悉这儿的样子。
大概是今晚水喝多了,陈雪岁睡觉时候总听到有人来来回回地走。
陈雪岁睡眠浅,在方格精神紧张,难免因为些许响动醒来。走动声持续许久不停,加之晚上到血族公爵房间来了一出,被打扰睡眠的她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睁开眼,打算看看是哪几位被水逼得不得不起夜的队友。晨曦的微光穿透不过厚重的窗帘,因而房间的光线并不充足。陈雪岁环顾微暗的房间,安静非常。白玖睡在旁边,泡泡姐隋学晨那儿也没人起床。
等待间,走动声再一次传来。这次陈雪岁听得清楚,声音闷闷的,隔着墙,大概是外面传来的。
陈雪岁再看了看身边的白玖,她睡得安稳。再看泡泡姐那儿,倒是直直对上隋学晨睁着的眼睛,陈雪岁冷不丁吓了一跳。
隋学晨眨眨眼,夸张地做口型道:“嗨?”
陈雪岁问她:“你不睡觉做什么。”
隋学晨翻了个白眼,说:“很吵啊。”她伸手指指楼上,“姐也是听见这声音才醒的吧?”
经少女这么一说,陈雪岁猛然发觉声音来自于楼上。她本以为是外间尤鹤他们的走动声,没想到……
“对着这儿走很久了。”隋学晨指着头顶的位置,再指指墙壁,“像一直朝墙走路不会转弯似的。”
陈雪岁复杂地看了一眼少女,本来就渗人的脚步声给她说得更加可怖了。
楼上能有什么?古堡存放玩具的玩具间。玩具间里呢?速度极快的、会塞人偶的怪物人偶。
陈雪岁暗道她们太倒霉,选的房间正好是关了怪物人偶房间的楼下。如果声音只是徘徊在头顶,她打算无视这声音,补补眠。
然而一道意外的杂音打破了这平静。
规律而沉稳的脚步声像是夜里突兀的插曲,它由远及近,来到门前。在怪物人偶无意识的伴奏下,巧妙地加入“咔哒”一声响,为乐章带来新的节律。
怪物人偶的脚步声停了一瞬,随即开始移动,往门那里。
陈雪岁心喊不妙,连忙拍动泡泡与白玖的背,“醒醒!”
在两人警觉坐起的一瞬,陈雪岁已然背好背包,打开通往外间的门。“怪物人偶被放出来了,下来只是时间问题。”她知道怪物人偶的速度很快,尽管只有两只,但也是他们无法对付的,“从窗户下去。”
说完陈雪岁迅速叫醒外间的三人。双胞胎大抵是水喝多了,连着安眠药的药效更重,居然一时没什么力气。
“副队学晨,你们一人背一个。”陈雪岁推开窗子,见隋学晨已然编好被子做的绳子,尤鹤三两下系好绳结,背起熊南南就向下。
“姐你干嘛?”隋学晨注意到陈雪岁出去的动作,连忙叫道。
“去叫其他人。”陈雪岁说,关上了门。
陈雪岁第一个叫的,就是隔壁赖女士的房间。
在赖女士讶异的眼神下,陈雪岁说要么叫醒其他房间的参与者,要么到他们房间从窗户逃生。
“这是我们队伍里规矩。”陈雪岁朝赖女士微笑,“也没让你完全帮忙不是?”
陈雪岁没有停歇地去敲下一扇门。再回头,赖女士选了与她相反方向的房间。
因为一切都是小心翼翼进行的,两人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楼上传声的地步。怪物人偶规律的脚步声在走廊来回。前几次它找不准方向,不时撞上墙壁,而这回陈雪岁听出它寻对了,往楼梯的位置走去。
过不了几分钟,怪物人偶就会出现在楼梯拐角。
不管信不信,陈雪岁讲话说到位就走。来到最后一间,却不见有人回应。
没人吗。陈雪岁心中想,或许这间的参与者在白天已经丧生,刚刚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陈雪岁就要放弃,门忽然打开了,一脸不悦的李伊洛带着她的起床气,双手环胸审视门口的女人。
陈雪岁瞥她一眼,飞快讲明现下情况,告诉她快点逃跑。
也不等李伊洛回话,陈雪岁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房间。赖女士正巧松开绳子,陈雪岁二话不说紧接跟上。
“怎么了?”与李伊洛一道的男人靠在窗边。
李伊洛不以为意道:“那女人说上边的人偶要下来了,叫我们逃。”
男人目光注视着下方聚集的人群,直起身子,道:“跑吧。”
李伊洛惊道:“真跑?”别是被一群傻子盲目听信带动了吧。
说完李伊洛不由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原因无他,他们的房间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看样子离他们房间不远了。
男人朝李伊洛使了个眼色,李伊洛咬咬牙,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陈雪岁看着因来不及做绳子被逼站在墙檐的李伊洛和男人,还有追他们而来的怪物人偶。
墙檐站下两个成年人足矣,但蹲下身子防止被怪物人偶抓上就难了。幸而怪物人偶一撞上窗,表面部分即开始焦黑,仿佛被火烧灼一般。
陈雪岁眼尖地注意到怪物人偶后退时焦黑亦未停止。怪物人偶退到阴影里,焦黑才不再蔓延。
隋学晨吐槽道:“不愧是血族boss的小怪,怕光属性一并带了。”
陈雪岁估量一下二楼到地面的距离,只要小心点跳下不至于出事,便不再关注两人。
“古堡回不去了,怎么办?”熊南南问。他们昨天就在迷宫内呆了半天,即使已经知道钥匙与出口,也不能这么耗着啊。
何况钥匙在血族公爵身上,还得想办法从boss身边拿来。
陈雪岁沉吟道:“钥匙在公爵身上。在公爵睡觉时去偷?”
“我去。”“不行。”
泡泡和尤鹤同时开口。尤鹤抢先道:“吵醒公爵的后果怕是我们难以预料的。怪物人偶的速度那么快,公爵怕是更胜一筹。”
陈雪岁在心中赞同尤鹤的说法。尤鹤昨晚没看到血族公爵享用参与者的现场,而陈雪岁看了,自然知道自己比不过血族公爵的速度。
“说起来你们昨晚顺利么?我睡得老沉了。”隋学晨说,“我还想等你们回来的。”
察觉到尤鹤看来的目光,陈雪岁毫不犹豫出卖队友:“泡泡姐做的,不是我。”
“放了安眠药。”泡泡不急不缓地说,“剂量不会出问题。就算出了方格出去也没事。”出了方格,身体回归最初状态。
熊北北斟酌道:“泡泡姐,副队想的应该不是剂量问题……”
“我在想,我有那么让泡泡姐不放心么。”尤鹤佯作思考状,像模像样地叹气道,“南南北北毛毛躁躁就算了,没想到我还在泡泡姐‘不认可’的范围内啊。”
双胞胎:“……”踩一捧一算什么好汉!
陈雪岁走到白玖身边,问:“这格的背景很火吗?”
白玖等了半晌,反应过来指的是小说。她摇摇头,道:“不,是冷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翻到的。”说完她笑了一下,想来回忆到当年看文的喜悦。
“不久前我还回头去看了看,最后一条留言都是两年前了。怎么,你怀疑?”白玖忽然想到什么,询问地看向陈雪岁。
“只是猜测。”陈雪岁回答。比起有所隐瞒的赖女士,她自然更愿意相信合作过一次的白玖。陈雪岁顿了顿,说:“当然也不排除对方运气好找到线索多的成分。”
白玖知她所指赖女士,余光悄悄打量观察草墙的赖女士。赖女士不关心古堡内怪物人偶,走动在草墙边,显然对迷宫的兴趣更大。
陈雪岁沉思道:“如果排除运气成分。知晓背景的,无外乎是外部的知情者。”她看着白玖。
白玖回看陈雪岁,与她四目相对,“与身处内部的本地人。”
【小剧场】
陈雪岁(对赖女士):我怀疑你是莱拉。
赖女士(确信):不,我是欧皇。
陈雪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