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绝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听到风傲如是说甚为讶异,她也很好奇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叫的是谁,便一边轻轻按压着她的伤口,一边问风傲:“我都说了什么?”
“听得不真切,断断续续就听见司默二字,想来该是个人名,或许是你的亲人之类,你想一想,说不定还能想起什么来?”
木清绝动作一僵,生怕风傲看出什么,便赶紧接话:“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无事,这个人我帮你留意,或许还能顺藤摸瓜牵出你失忆之前的事来,要是再找到一两个你的亲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不定不是亲人是仇人呢,没必要费心留意,”木清绝尬笑着想打住热心的风傲,谁料他不知怎么不似以往,竟还接茬道:“仇人也好啊,等我查出是谁害你沉江失忆后,这仇我来替你报。”
她被这句报仇一惊,手下力道也无意大了起来,按在伤口上疼的她叫唤出声,这才引来风傲的注意,赶忙忧心询问:“怎么了?很疼吗?你等我去叫小豆子。”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风傲就飞快出了营帐,等他再次回来时,竟拽着小豆子衣领将他拖着来了,也不顾小豆子满嘴的抗议,只对她说道:“我把人找来了,你哪疼,你告诉小豆子。”
清绝只好先将两人劝开,一松手小豆子跑来她身边,“我以为风大哥又诓我,没想到清绝姐你真的醒了啊?哪里还疼?让我看看。”
清绝摆摆手,“诓你?三寨主为何要诓你?”
“清绝姐你不知道,那一仗你受了重伤,可把风大哥急坏了,跟左跟右一直问我‘她还活着吗她还活着吗’,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好不容易等伤势稳定下来不烦我了,却死活都要守着你,一点小声响就找我说你醒了让我去看看,可每次都没醒,营里的那些伤员我总不能不管吧?次数多了,我就觉得风大哥故意诓我,这次我本来也不信的,奈何被他拽了来。”
“啊,还有这故事啊,”清绝只觉得好笑,忍不住笑起来。
急得风傲在一旁辩解,“伤员也分轻重缓急,你伤这么重,不得有个人看着啊,再说又是因我受伤,我多上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么好笑的?”
“我就是觉得感激,并没有笑你。”她止了笑,看到小豆子端来纱布和药盒,便很自觉的就开始脱衣服,才刚开了个头突然又拉上,向一旁站的笔直的风傲使眼色,示意他出去。
木清绝受伤的位置有点尴尬,由背及胸,每次上药都要脱掉上衣,只剩下裹胸布,虽然什么也没漏,可沟壑和若隐若现的胸脯还是让她难为情,更别说大庭广众的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了。
小豆子年纪小又是医者,并没有让她觉得不便,所以风傲出去之后她又重新行动起来,揭了纱布看到自己胸前丑陋的伤口,默默说了句,“要留疤了吧?”
“留疤倒是小事,”小豆子捣鼓着手里的药,听见她的自语接话道,“风大哥抱你回来时,我一看那伤势就觉得不妙,伤口很深不说,要是再偏一点就伤及心脏了,这一路上又流了那么多血,不瞒你说,那时我都少有信心,只能搏一搏,可到后来,明明只不过五日,明显身体力量又回来了,而且痊愈的速度过分快,加之还高烧不断,竟能短短五日就醒过来,真是太神奇了,这伤就算是个精壮的大汉,也得缓个十天半月...”
木清绝听小豆子这么说,又看到脖子上的聚魂玉,那个大胆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初次救你吗,我敢确信,我救你上来时你明明没了呼吸,可后来却好端端的,如今又是这事,我越发觉得你这身体玄妙了...”
小豆子话里的好奇就差拿她的身体做实验了,清绝满脑子都是那个她可能是不死之身的想法,如今更让她确信,因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在这个世界死不了。
她激动的都想捞起聚魂玉亲一口,但碍于小豆子在场只得作罢,虽然换药时伤口疼的碰不得,可她面上仍是喜滋滋。等换好了药,木清绝出了营帐才看到营里只剩了伤员,这才后知后觉问风傲仗打的怎么样。
她才了解到,偷袭受双栖花预警并未受到大影响,反因此直杀到敌人的巢穴,敌方除了几个人身手了得外,剩下的队伍全都不堪一击,火拼到最后,除了一个敌首逃脱,对方几乎全军覆灭。
“那离卫大王有没有受伤?”清绝因为一直没看到离卫,再加上自己在敌营时造的谣,深怕离卫知道了生气,便赶紧一问。
谁知风傲眉头皱了皱,面带不悦瞥了她一眼,这才没好气说道:“大哥没受伤,大哥怎么能受伤呢?就是和那个老头子一对二时都未曾受半点伤,你当大哥是吃白饭的啊?那么操心干什么?”
这话让木清绝听得莫名其妙,“我就是没看到大王,所以才问一问..”
“大哥带人出去埋尸体了,你要是想见他,那就赶紧跟着去!”他说完,也不管清绝是不是个伤员,就丢下她自己走开了。
木清绝一脸无辜,向旁人一打听才知道,离卫自战后并没有放心,他觉得天气热的不正常,若是放着尸体不管恐会带来瘟疫,这山之间多流水,又与咸阴江汇聚,江下游住着旧时酉国子民,一旦有了瘟疫,怕是整个城的人都不能幸免于难,他不能不管。
放火烧尸虽是最优办法,可山上多草木,天气又燥,一个不小心若是引发山火就更麻烦了,所以他想来想去,就只好带着弟兄们亲自挖坑,将那些尸首掩埋。
黄昏时分离卫才回营,听得清绝醒了还专门看了她一遭,除了言语之间全是关怀外,还命令风傲对她好点,若是有半点不好,她可随时跟他告状。
这个形式让木清绝紧张的情绪松懈,看来离卫并不知道她在敌营时说的那番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保命向敌军献出了地图,等离卫走后,还不待她多做休息,荣子平就找了来,还未进帐先大声嚷嚷,“小清绝好点了吗?”
她只好又应付了荣子平一番,等他走后,又是须高,又是和她关系铁的新手,一个接一个来慰问她,她在心里由衷感激,觉得自己运气爆棚,感慨善良的人手下全是善良的人的同时,又有点惊慌。
那些来关心她的人,最终无一例外的会夸她一句,认为她舍身救风傲的举动英勇,忠肝义胆非常少见。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夸赞让木清绝心慌,救人是个误会,赞美她实在受之有愧,因此见了风傲也觉得尴尬,大多时候都躲在营帐里养伤,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索性热点很快散去,等到离卫处理完尸体带领队伍返寨时,已经甚少人拿着这事夸她了。
这让木清绝自在不少,出发之日早早收拾妥当,正赶上换新药的时候,她把纱布自行取了下来,用清水冲洗她胸前伤口,做换前准备,她背对着帐门,用湿布费力够着擦背后的伤口,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小豆子,也不遮挡,只说道:“快来帮帮我,背上的伤口我够不着。”
说罢一转身,这才发现风傲端着盘子局促地站在一边,惊得她一把抓过衣服盖在胸前,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怎么进来了,你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小豆子怕回去的路上药不够,一早就上山采备了,换药一事他交给了我,叫我来帮你...”
清绝仍是盖着衣服,带着警惕想了想,营里都是大男子,除小豆子外,她和风傲算最亲的了,只好点了点头,对风傲说道,“背上的伤口我够不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风傲拿着软布轻轻擦拭她背上的皮肤,偶尔下手重了听到清绝的抽气就手足无措,好半天清洗完,他把药水倒手里搓热,正要往她背上贴,却被清绝一把抓住,似有不放心般重复了一遍,“这个药抹上特别疼,你轻点啊。”
很平常的提醒之言,却在对上她的眼睛时,不知怎么就让风傲红了脸,他手贴上她皮肤时就像靠近了易碎品,小心翼翼却还是让清绝哼哧了一声。
这一声让风傲脸色更红了起来,两三下囫囵抹完,将药向她一推,说了句‘剩下的你自己来’后,就快速离开了。
“纱布都还没绑,有这么偷懒的吗?!”她不知情,她还在心里嘀咕道。
返寨的路比木清绝想象中的还难走,她跟着队伍翻过一座座险山,趟过一条条急流,又走过窄小的峡谷之后,险山之中藏匿的一座小山才显现出面目来,山脚立着石驿,上写着凤栖寨三个大字。
人群中有人欢呼‘回家了’,可在清绝眼里愣是没看到任何一座能称之为寨的建筑,她带着疑问继续跟着人群前进,在攀上那座小山顶之后,她的眼前豁然开朗:这山的背后,依山就势建着一大片建筑,房舍整齐小径交错,俨然世外桃源。
木清绝张大的嘴巴还没合上,寨门就突然打开,角楼上出现人影,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寨主回来了!’而出现了一队迎接的人,队首站着两个女子,还不等双方出现交流,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就向木清绝身旁的风傲奔来。
她跳到风傲身上,双臂箍上风傲的脖子,脸亲昵的蹭了蹭风傲,这才娇声说道:“糖葫芦,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