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绝到底本性善良,她看到季涯一副受伤神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为自己说的话后悔的同时,全然不顾远处一双紧盯着她的眼睛,竟然手搭上季涯肩头,像安慰朋友一样宽慰他:“你也不用太自责,我找到了互换的办法,很快木缈就可以醒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不过你们的误会,还得找到那个杀手才能解决,你..”
‘你加油’的话还卡在她的喉咙,身后就远远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叫喊:“小木,回去了!”
她手赶紧放了下来,向季涯招手告别后,一溜烟跑了回去。
可司默,竟然又生气了。
他紧绷着表情,眉头也微微皱着,冷着脸,自动忽略清绝近乎谄媚的笑容和邀功话语,却先抓起她的左手,从怀里拿出帕子,一声不吭擦了起来。
这个动作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看的清绝不明所以,又实在憋不住好奇,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殿下在干嘛?”
“杀菌。”
他冷淡的说完后,将那帕子丢在地上,这才拉着她向桃林出口走去。
清绝依依不舍回头张望,那手帕,可是前几日才从宫里领回来的,是顶配里的顶配,随便一卖都能上千,他可倒丢的随意。
司默余光观察到她一直往后看,以为还在找寻季涯的身影,于是抓着她手腕的手一换,牵上了她的手,还小心眼的大力狠握了一下。
之后如他所愿,那个人看了过来。
清绝的眼神定在紧握在一起的手上,又想起司默半个时辰前坚定的说的‘她不是木缈’的话来,不合时宜的感动让她心里一暖,连手上传过来的痛感都自动带了粉色,嘴角不受控制,忍不住疯狂向上。
“你笑什么?”司默停了下来,看向她合不拢的嘴角,怪异发问道。
他本来想通过这重重的一用力,侧面告诉她这是他的惩罚,让她意识到错误,及时知错就改并且绝不再犯!可这个人,不仅没有接收到他的意思,竟然还笑的像个傻子。
“殿下你说,我是谁啊?”
这没头没脑的问句让司默一愣,“什么?”
“殿下再说一遍,我是谁啊?”她还想再听一遍那个答案,期待眼神盯着司默,又重复说道。
“....走吧,”司默避而不答,拉着她就要走,可清绝张开双手挡住他的去路,神情闪烁,“殿下先别走,我是谁啊,我刚才没听清,想再听一遍。”
司默无奈轻叹一声,但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他诚心诚意,严肃又坚定:“你是小木,木清绝的木。”
话音一落,紧接着那个人冲了过来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胸口,用一种近似呜咽的奇怪音调说道:“真好啊,这种念念不忘有回应的结果,真好啊!”
主动拥抱让司默受宠若惊,但他心里很受用,马上就忘了刚才还在生气的事情,脸变的迅速,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背,心里默默在想,既然这么容易满足,以后得变着法的多说。
他心满意足低头看清绝,却发现她偷偷抹眼泪,“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我这叫喜极而泣,这句话对我有重大意义。”
“有什么重大意义?”他明知故问。
可能是激动出眼泪的缘故,在他的反问下清绝竟然破天荒的害羞起来,害羞让她实在说不出‘因为这句话对我而言等同于我爱的是你’的含义,于是二话不说拉起司默的袖子,“快走吧,咱们回家。”
司默不依不饶,仍然打趣她:“我不是很明白意义,我想听你的解释。”
清绝只能不停的打哈哈:“快走啦,天要黑了,路不好走,殿下少说点话吧,嘴巴上刚长好的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这句话像个提醒,让司默又想起季涯说的令他不悦的事来,明知道会令他不悦,司默还是开口问她:“那季涯曾说,他和三小姐在这桃林里接吻,你看到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一幕?”
清绝下意识挺直了背,她不明白这个送命题背后到底有何含义,但求生欲让她脱口而出:“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看,说不定是季涯胡诌的,殿下别当真。”
司默微不可见笑罢,慢悠悠说了句:“月中十二。”
“嗯?”
“我嘴巴受伤的日子,是月中十二,你要记住。”
对方一脸迷惑神情在他意料之中,蠢萌的样子引得他越发卖起了关子,他抢在她发问之前,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有纪念意义。”
纪念意义勾起了清绝的好奇,可她百般询问司默都不再深谈一句,一个不依不饶一个刀枪不入,从桃林到王府,竟然被这个问题纠缠了一路。
“殿下你就告诉我吧,”她下马车后还不死心,追在司默身后絮叨。
大门外站着音叶,看到二人回来赶忙跑过来,行了礼之后,对清绝急切传达:“小姐,平靖王妃派人来请,似有事相谈,马车候了半个时辰了,小姐怎么回?”
清绝这才想起荷烟公主,接连几日过山车似的经历让她无暇顾及,未料公主等不及了,竟然主动派人来请。
“不用回,我马上去趟五王府,”这是她的失误,她应该主动请罪才对。
可刚踏出一步,就被司默拦了下来,“天要黑了,有什么话派人传过去也是一样的,何必亲自去一趟?”
“王嫂那里有贵客,商谈的也是重要之事,他人传话有失礼节,得我亲自去。”
司默很快联想到前不久她说的拱手让人的话,心里不免生出危机感:“确定是重要之事吗?比要庆祝的事还重要?”
若不是被这句提醒,清绝差点忘了自己嚷嚷了多次的庆祝之事来,这下倒为难了,一面是她有求于人的公主,一面是她信誓旦旦承诺的王爷,哪一面都得罪不得,哪一面都迫在眉睫。
司默看到清绝的犹豫,赶忙压低嗓音叫她:“小木。”这还没完,他趁机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清绝,不要去。”
他心里的答案早已确认,一旦察觉到一丁点威胁的影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这五个字威力巨大,让木清绝的脑子一瞬间仿佛放了烟花,她一抬眼,正对上司默像小鹿一样发着光的眼睛看着她,让她头脑一热,稀里糊涂就打发了五王府的马车。
这股中蛊似的轻飘飘感觉在她落座席间时才慢慢褪去,庆祝的宴席摆在花园里,周遭无一个侍婢,席间只坐着他们两,司默得逞的笑意从进门时就一直挂在脸上,他把酒杯递给她,还拿起他的轻轻碰了杯,略带沙哑的引诱声音又一次响起:“夫人,干一杯。”
我这个脑子!木清绝在心里吐槽毫无定力的自己,手上却乖乖拿起了杯子,喝光了那些催人醉的佳酿。
一杯酒醉不了她,但给了她勇气。
有些事情得达成一致,才能避免日后出现分歧。
她扣住了杯口,拦了司默要添酒的动作。
“殿下,”她说,“我从小就是个很懒散的人,没什么目标,不喜欢定长远的计划,我觉得,未来总会来,所以没必要过于期待,过去得时间又无力改变,能真真切切手握住的,就只有每天都会到来的‘今日’,所以人生苦短,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一直都是我的遵旨,我觉得挺好的,殿下你觉得呢?”
她并不给司默回答的机会,自顾问完,又接着说道:“我那个时代里,因为网络发达的缘故,见过很多各种各样遗憾的事情,深知人生无常,为了不留遗憾要过好每一天!所以,即使我知道最后肯定会和你分开,换回去的那个世界肯定没你,我很有可能会思念成疾,可我仍然喜欢你并为之行动,因为我觉得,分开后的痛苦是假想的、未知的,可我今日的喜欢是真真切切的,我不会为了那些假想的痛苦,就拒绝真实的喜欢你的心意,我得遵循内心。”
“可是呢,”她拿起酒壶,主动为他倒了酒,“我心里还有其他想法,从小到大,我受的教育都是以孝为先,父母在不远游诸如此类的格言深入脑海,可我父母之恩还没报就落到了这种境地,我在这里衣食无忧,也不知道父母过着怎样的生活,一想到他们因为我每天以泪洗面,我的心里就万分难受,它在催我回去,我得遵循内心!”
“虽不是自愿,可说到底,我现在的生活,全都是顶替的木缈,我用了她的身份好端端的活着,可那个无辜的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她的父亲哥哥那么宠她,却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肯定也想早日见到真正的木缈吧,我霸占着她的身体,牵制着她的机会,这是很不道德的事,殿下你说是不是?”
司默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早就预料到了。
在他确定心意并且决定‘随心所欲’时,他就把会出现的后果想的十分清楚,并且做足了面对的准备,可是,这拐弯抹角小心翼翼冗长的解释,还是刺到了他心里,莫名就让他生气,既然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变,还不如一刀给他个痛快。
司默决定不动声色,仿佛没听懂她的意思,故作惊讶回复她:“这哪是不道德的事?这种奇妙经历百年也难得出一个,偏偏让你遇上了,你该抓住机会安心享受才是,还管什么道德不道德?眼前有酒有肉有明月,何必想那么多,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在当下嘛!”
他说着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杯中物。
“不是,”清绝有点着急,她真情实感想出的一番洗脑话语,竟然丝毫没让听的人听出重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想说...”
“想说什么?”
“就是...”她支支吾吾,“我是想说,喜欢你和想回去是不冲突的事,我喜欢殿下,这不代表我不想换回去,如今有了线索,需要殿下救急,所以,所以,”
饶是她再怎么厚脸皮,那句‘我还是希望殿下能助我’让她难以启齿。
这幅卑微又可怜的样子让司默撑不下去,他叹气道,“好吧,我救急,”
这一声轻柔的叹气,是他最大的妥协,“那荷烟公主,我去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