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唯一的上等房,确实对得起上等房的名号:面积又大家具又豪华,小到铜镜大到屏风,构造精巧风格独特,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颇有一番讲究,看得出是设计之人精心布置过的。
可这些精心,都没有引起清绝的兴趣。
她从司默抢着拒绝了和她一间房起,就心里憋了火,满脑子装的都是‘为什么’,明明是身份金贵的王爷,为什么宁愿两人合住中等房也不愿和她住上等房?
清绝趴在客栈的大床上越想越火,火大到压住了吃货的本性,甚至拒绝了晚饭邀请,就这么空着肚子一动不动的趴着,脑子里都在和那个疑问作斗争,斗争到迷糊睡去。
她是被肚子咕咕的叫声饿醒的,起了穿越至今的第一次早起,天还未大亮,她饿得实在是不行了,便快速收拾完毕,下楼去找客栈伙计要吃食。
哪知,客栈的伙计也才起,扫地擦桌椅正在准备,听了清绝吃饭的要求,面露难色说道:“这个点厨房火都还没生起,姑娘要是饿的话,我把昨夜的馒头热热给姑娘?”
她当然拒绝了伙计的好意,又听闻街上应该有了早点摊,便向伙计留了口信,就一人出发,火急火燎的去寻找填饱肚子的吃食。
清绝一路追随早点摊走了很远,等到风卷残云过后,安静的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往来的商贩,柔美的歌姬,身怀绝技的卖艺人,引人注目的杂技,此起彼伏的叫卖和讨价还价声..
映入眼帘的事物又激起了清绝贪玩的天性,甚至让她忘了在上一个城地才得到的教训,也忘了客栈里的司默和许攸,被天性牵着,直跟着过路的队伍越走越远。
等到从说书的场地出来时,时间已过去了大半,她这才想起回客栈的事来,便收了玩心,向客栈返回。
路上看到个卖银丝糖人的摊子,两侧幡子上的字引起她的注意,那上面写着:‘吃我四方甜,忘却天下忧’。
清绝脑子一抽,脱口就问摊老板:“你这糖人用来道歉哄人管用吗?”
那老师傅赶忙回应:“管用,管用!我这糖甜而不腻,软糯可口,不管是喜欢吃糖的还是不喜欢吃糖的,只要尝了我的糖,保叫他直甜到心头,忘却一切,回味无穷,不知姑娘用来哄什么人?”
清绝想了想司默,也不害臊,对着那老师傅轻快一句:“哄心上人。”
老师傅不仅没被清绝的勇气吓住,还用一副‘找我就找对人’了的口吻说道:“姑娘稍等,我给姑娘捏个大的,保准让你那心上人吃一口,就对你回心转意。”
后来的成品让她十分满意,大手一挥给了老师傅一大吊钱,拿着糖人好似拿着宝一样,兴冲冲就往回赶。
场景和开场白她都想好了,她要用糖人道歉,和司默和好。
....
清绝仍旧贴在司默怀里,耍赖似的不肯离开,听了司默的问询,赶紧将‘不生气’了的话说给他,这还不够,她接着态度诚恳认错道:“这次都是我不好,太小气,不顾大局使了性子,还难为殿下跟着受了委屈,我向殿下道歉。”
不待司默回答,她又说道:“我刚开始赌气,还下定决心,要是和好我就是王八蛋,可是啊,”她抬头瞅着司默,“王八蛋就王八蛋吧,我可不舍得再惹你生气了,我得遵循内心!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忘记那些不愉快吧,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夫妻...”
她正说的兴起,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扯着她的衣服,将她往后拉,清绝看也不看,只向后摆了摆手,仍是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继续趁胜追击说着和好的话。
哪知,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无视掉她的手势,也不顾这么和谐的氛围,依旧拽着她的衣服,卯足了劲想将她拉开。
清绝被打扰的转身就要发火,一颗马头却毫无预警的闯进她眼里,吓得她心一惊向后一退。
那匹枣红色的马,此时就站在清绝面前,乖乖的哼哧哼哧出着气,仿佛也要趁势向她认错。
清绝心有余悸,使劲朝着马挥手:“别过来,我胆子小。”
司默这时走到马面前,手抓住马的缰绳,抚摸着马头说道:“我看你刚才骑马,胆子可一点都不小。”
“....”
“还想骑吗?上来,我教你。”
清绝乖乖骑上马,司默牵着缰绳,一边慢慢溜一边向她仔细说着注意规则,罢了不经意言语一转问她:“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奥这个啊,”清绝扬起左手说道:“我昨天饿醒了,就一个人跑去外面找东西吃,吃饱喝足正巧遇上说书的场子,”一说到这里,她声调都拔高了三分,难掩兴奋之情,“那个说书先生简直是个神人!他说的故事跌宕起伏,比看电视还过瘾!所以捧场的人多,我被挤倒了,就擦破了皮,不碍事的。”
不说还好,一说脑子里又浮现出精彩场面,不由得又是一句感叹:“那先生说的真是太好了,真想带殿下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
清绝一听这回复,激动地连马都不骑了,直拉着司默就向昨日的说书场子走去,并且还不忘重新买个糖人给他。
那捏糖人的摊贩,看到昨日大手笔的姑娘又来了,便眉开眼笑,冲着还未走近的清绝说道:“哎呀,姑娘又来了?”
清绝心情大好,听到到糖人师傅的话,便大声回他:“对,又来了。”
没想到这亲近让那师傅八卦心大开,不问清绝要捏个什么糖人,一上来却问她:“昨日的糖人,可哄好你那位心上人了?”
清绝余光明显察觉到司默愣了一下,急的她脸一红,冲师傅使劲使眼色,哪知那老师傅的八卦魂一旦燃烧就不容易浇灭,他一边捏糖人一边继续说道:“哎呀,要是你那心上人,吃了我的糖还不与你好,我就再给你捏一个,你送给别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能总在一个人身上费心不是?”
清绝干笑两声,老师傅你倒是活的很明白啊。
那师傅继续:“这样吧姑娘,我有个侄儿,在本地官府当差,生的仪表堂堂,是个大丈夫,仕途也通畅,未来不可估量,至今未成家,若是你那心上人哄不回来了,不如我将这侄儿介绍给你?你可有兴趣见见?”
老师傅边说边把捏好的糖人递给清绝,不料被司默抢了去,他一边拿着糖人观看,一边漫不经心的对老师傅说道:“她的心上人,早就哄好了,不労您费心。”
说着给了钱,拉着她就走远了。
清绝怕他多想,也不等司默发问,就抢着说道:“我昨天的糖人,是给你的。”
司默想起那糖人被他脾气上头摔了,白白浪费了她的好意,心里一时过意不去,脸上表情也略微黯然。
这表情被清绝瞧见,以为他不信,又补充道:“摊老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才不会去见什么侄儿呢,我都有心上人了,还去见什么别的人?还有啊,我昨天的糖人,真的是给你的。”
司默面上有了微微笑意,咬了一口手上的糖人,这才开口说道:“甜。”
他们到了说书场,却只有许攸一人等在那里,和昨日摩肩接踵的盛况不同,今日的说书场,除了许攸和说书先生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清绝一脸惊讶,忙向司默解释:“我说的是真的,昨天来听书的人真的很多,场场都爆满,连门外都站着一圈人,今天,”她环顾一圈,不确定的小声说道:“今天真是见鬼了。”
司默拉着她坐下,不知道是不是糖吃多了的缘故,听了她自言自语的疑虑,笑嘻嘻的解释:“我让许攸包了场,叫那些听书的人等下一场,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再把他们放进来?”
清绝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人少听得清。”
后面她就后悔了,未曾想说书人此场说的竟然是个人狐报恩的爱情故事,听众又只有他们两个,还是个一男一女,这种巧合使得气氛很是说不出的怪异。
和昨日所说的震撼的武侠故事不同,今天的故事很是缠绵,加上说书人仿佛‘《明湖居听书》里白妞在世’一样的本事,只三言两语,就把故事主人公或浪漫或火热或调情的部分高清描绘出来,甚至高潮处,让她有种看了个不可言说的片子一样的感受。
旁边还坐着司默,她便越发坐立难安面红耳赤了,忍不住拉了拉司默的袖子,对他悄悄说道:“要不我们走吧。”
“这说书人说的多好,怎么不听完再走?”
好吧,她提议要来的,她就得拿出定力。
后来的剧情直转而下,那个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主人公,为求长生不死,竟然亲自挖了对她死心塌地的小狐狸的心。
她以为故事是个千古绝唱,没想到却成了聊斋。
可小狐狸元神毁灭前,竟然还在担心他的爱人是否能如愿。
说书人将故事氛围渲染的实在是悲怆,导致清绝也跟着动容,悲伤的情绪萦绕心头,竟不由自主的眼含热泪。
司默叫她时她才从故事里出来,她盯着司默,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说了句:“我不会像她那样。”
司默的眼里都是惊讶,他有点好笑的问她:“你不会怎么?”
“我不会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