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衙门回客栈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司默已经坐在房内看书,许攸也换了一身行头,二人神情之轻松,完全看不出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清绝有点恍惚,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梦中许攸英姿飒爽,一招一式颇具美感,可周围的景色模糊,模糊到她甚至都想不起来其他的画面,她心里明明记得发生过杀伤性事件的,怎么脑袋里一点画面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记忆力出了差错,于是满心疑虑的拍了拍脑袋,被司默又扣住手腕拦截,他眼神仍放在书上,但话却对她说道:“你怎么老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殿下,陈晋良抓住了吗?”
“抓住了。”
“是不是衙门发生了一场打斗?”
“恩。”
“可是好奇怪,”清绝这才将己惑问出口:“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事发经过了?脑子里只有许副尉的身影,一点别的画面都没有。”
这句‘只有’,让站的笔直的许攸身躯一震,眼神也松动了几下,司默这才放下书,看她道:“你真不记得了?”
“只记得许副尉。”
司默心想,那老大夫的药怎么这么灵验,走之前得多拿点,“都是些不入眼的场面,记不得也好。”
原来清绝被五月一事吓到昏厥,在医馆医治期间司默又心急如焚,老医生看不过,就给了司默两粒小丸药,对他说道:“我看夫人柔弱,见不得血腥场面,唯恐日后再被惊吓出病来,故给少爷这两粒药,若是还遇见那杀人场面,就弄碎抹在夫人太阳穴上,这药阻记忆,只留好的记忆,会自动消除那些让人心生恐惧的画面,可防止夫人再受惊吓.”
司默还以为老大夫夸大其词,本没放在心上,但之后衙门一事腥风血雨,正好让这药派上了用场,他在护上清绝眼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抹在了她的太阳穴,没想到居然如此好用。
他重新看起书来,心里在赞叹药好用的同时,竟然有点微微不满,留下的好的记忆里,怎么全是许攸再无别人?
清绝点头赞同他的话,罢了又突然起身,站在许攸旁边,已然一副迷妹的样子问许攸道:“许副尉,你武功怎么这么好?别人一拥而上都不是你的对手。”
突然而至的关心又让许攸一震,他悄悄把距离撤离了一点,这才说道:“夫人过奖了,小功夫而已。”
真是谦虚。
清绝笑眯眯看着他,心里爬上一个想法,她今日才发现了许副尉的隐藏技能,要是这技能被她学上两招,那么回去后,她就能在同学面前露它两手,岂不美哉?也算没白穿越,为了让许攸教她,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水,端到许攸面前,目露柔光讨好说道:“许副尉今日辛苦!许副尉喝茶。”
许攸差点一个趔趄,他是典型的古代人的思维,天生就觉得尊卑有别,如今被堂堂的王妃如此对待,真是太折杀他了,他诚惶诚恐的看了眼司默,愁得不知如何拒绝王妃的好意,正心里为难时,门外突然响起官头的声音:“小人向王爷请安。”
许攸立马风速冲到门口,打开了门,让官头进来,又以这为由,将自己关在了门外,才躲过这一劫。
官头请安完毕,向司默汇报道:“王爷,陈晋良受了重伤,现已被关在牢里,小人带人去了陈府,封了陈府的出路,抄了陈府家产,押了陈府家眷及下人,在搜索中,从陈府的地室里找到了十二个女子,都是被陈府劫去的,这十二个人中,有一个正好是王爷要找的,我将她带了来,请王爷过目。”
清绝知道官头说的正是五月的姐姐,心里高兴至极,觉得总算没辜负五月的期望,司默这时点了点头,说道:“赵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处置陈府?”
“陈晋良杀人无数,按律当斩,做事险恶有违律法,已构成连带之罪,陈府的下人发配充军,家产除了赔偿被他欺压的百姓外,其余全缴入国库,至于家眷三十六口,按律应该和陈晋良一个下场,小人趁机,三日后打算处他刑...”
清绝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家眷也是死刑?!包括那个孩子?”
“回王妃,陈晋良犯的是株连九族之罪,家眷也逃不了一死。”
清绝言语激动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杀人的是陈晋良,关那些家眷什么事,那小霸王也没杀人,为什么还要治他的罪?还有那些妻妾,都是弱女子,双手清白没沾得一点血,说不定都是被迫进的陈府,怎么连她们也要杀?这不公平!”
官头被呛的一时无话,‘这这’了半天说不出一个整句,他看了眼司默,求司默的意见:“王爷..”
清绝也柔弱一句:“殿下!”
司默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连珠似炮说了这么一大串,在他的思维里,株连九族本就再正常不过,俗话说斩草除根,能株连九族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那么他们的家眷也不值得让人动恻隐之心,可清绝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连带罪毫无道理。
但律法就是律法,任何人都不能除外。
他看了她半天,回官头道:“就依大人所言,按律行事。”
清绝不可思议看着司默,她以为司默会采纳她的意见,起码能留下那些无辜的人的性命,没想到他却如此坚定,她不死心,嘴上仍在为陈府的家眷求情:“殿下,三十六条人命,有老有小,怎么能因一人之过赔上这么多性命?殿下就不能开恩,饶了那些人?”
司默淡淡说道:“不能。”
当下二人之间生出了火药味,让夹在中间的官头脸一阵白一阵红,清绝不再说话,紧闭着嘴巴,怄气似的大眼睛盯着司默半响,最终服了软,她虽然反对这种做法,可司默毕竟是王爷,她不能在外人面前驳司默的面子,这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瞪了他半晌,心有不甘服软道:“那好吧。”
这颇有一种恶狠狠的‘老子道歉’但‘老子不认你这个理’的架势。
官头胆战心惊领了命,这才将五月的姐姐领进来,那姐姐蜡黄的脸上全是惧色,也许是关的久了,也许是受了非人折磨,她眼神呆愣,惊恐的看着清绝他们,竟然忘记了行礼。
官头提醒:“还不赶快跪下,这是王爷。”
她这才跪下行了礼。
清绝被这只不过十三四的小姑娘的可怜样打动,满是心疼的将她拉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五月吗?”
那小姑娘听到五月的名字时,呆愣的眼神这才有了变化,她哭着说道:“五月是我弟弟,我们分开好久了,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清绝连连安慰:“他还活着,你别哭,我带你去见他。”
她在心里内疚:“五月他还活着,但活的不好,他的一只眼废了,都是因为我。”
她将小姑娘领去她的房间,让她泡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又让她吃了一顿饱饭,这才动身去医馆找五月。
在这准备的一个多时辰中,她愣是没和司默说一句话,自从她被司默拒绝之后,她就赌气不理他了。清绝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这个国家的法律本来就是如此,他只是按法律来行事而已,可清绝就是心里气不过,那些法律都是落后的,不公平的,她只是想让它公平一点而已,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帮她?
于是她小心眼,忍不住开始怄气,并且在心里打赌:“我先和好我就是王八蛋。”
去医馆之前,清绝直直略过司默,径自走向许攸,对许攸说道:“许副尉,我要送这孩子去医馆,让她和五月团聚,我想劳烦许副尉将我们送过去,许副尉可愿意?”
许攸看向她身后的司默,得到司默眼神肯定后,说道:“属下遵命,属下带夫人前去。”
于是他们启程,将司默单独留在客栈。
司默叫来客栈掌柜,把一大笔银子送到掌柜手里,嘱咐掌柜:“医馆有个叫五月的孩子,丢了一只眼,和姐姐相依为命,等他伤好后,还望掌柜收留他二人,这些银子,作为他们今后的生活保障,以后每月,你可上衙门领取二百两,作为收留他们的补贴。”
那掌柜早已知道了司默的身份,于是在他提要求的时候,慌忙就跪下答应,半点犹豫都不敢有。
清绝送完五月姐弟,看了五月的伤口,又留下了身上的首饰,送与他们,这才离了医馆,也不再关心陈府的近况,重新坐上马车,向岚州城前进。
路上费了三四天,总算在第四日黄昏,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