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因她而起的祸乱持续了大半个月吧?
木清绝早已记不清了,只知道和司默重逢后心里要溢出来的仇恨渐渐平息,这才将漫山遍野的尸体和屠杀看进眼里,那些杀人者大多穿着银甲,她再熟悉不过。
“怎么办!怎么办!!”她看到那些刀枪不入、砍倒在地又起身继续杀伐的不死士,内心的惶恐遮盖了剩余的恨意,紧握着司默的手不放,颤声说道:“这些人杀不死,只听张护景的号令,只有找到张护景才可以阻止!要找到张护景!”
司默没有回答,心里虽早已知道那些人受控于谁却没有跟木清绝明说,不知她受了什么折磨才变的这样不人不鬼,司默万分心疼的同时就只有要复仇的敌意,他的手抚上木清绝的脖子,只说了句‘交给我’就将她弄昏迷。
等到木清绝从昏昏沉沉中再次清明时已经回到了花都王府,时间过了大半月。
没有人告诉她这大半月发生了什么,那些不死军队下场如何,张护景有没有找到,杀伐又是如何收尾,并且在她问时只含混不清地一笔带过,甚至连司默被国主禁足在王府的缘故也没人告诉她。
木清绝顾不得深究,她的身体自从被張护景用来练毒之后,每二十日就要放一批毒虫出来,这些东西让她生不如死,她忍不住疼,每天都在哀嚎和疼的失去理智发怒中度过。
这样的事情司默经历了十三年,知道没有有效的办法,只能无力地任由她撕心裂肺哭喊,在她发脾气忍不住自残时陪在她身边充当她发泄的口,被她打伤、咬伤、划伤时也丝毫不动摇。
木清绝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疼痛过后看到伤痕累累的对方时一脸歉意,心里发着毒誓绝不会再这样了,可这就像犯毒.瘾,不管清醒时怎么悔不该当初怎么起誓,发作时仍然混账的一如既往。
那时她早已忘了張护景强调的话,没意识到两个月会过的这么快,不知道离开的会这么仓促,若是知道了,不管再怎么疼的难以自制,也会在最后给他留下些好的回忆吧。
那一天很平常没有任何征兆,天空灰蒙蒙的,因为快入冬的缘故风吹在脸上有点冷,木清绝难得地没有疼,与司默久违的安静吃了早饭,听他说话时言辞间全是激动:“小木,五哥聚集了全天下最好的医师,他们在解弱水虫毒,且进展不错,你只需再忍忍,总会有办法的。”
那些新制出的药需要测试药性,他甘愿当试验体,“我今日就能出府去看看他们的成效了,指不定夜里回来的时候,就能带来缓解你疼痛的药,你要等着我啊。”
木清绝点了点头,看到他手上被她咬破的地方还包着白纱,脸上被她发疯时推倒磕到的地方淤青未退,不知怎么就心里一酸,难过的呼吸都乱了节奏,她费了半天调整,这才说了句:“我等你。”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和五哥关系亲密,日后不要再做让他禁你足的事了,就剩他一个家人,不要兄弟间闹出不和,要乖乖的。”
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
司默喜于她今日平稳的状态,并没有察觉这话里带着陨落的意味,也很顺从地点了点头,他快速吃完了饭,对管家一番叮嘱后,就别了木清绝,着急往王宫而去。
那时他心里想的都是早一点试了药,他就能早一点回来,早一点让她脱离痛苦。
后来想起,要是不那么急切,就好了。
木清绝一直送他上了前街,直到司默的身影出了她视线很久她才回去,在等待中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心慌,也越来越困。
她睡着了。
四周扑面而来的热浪才再次让她清醒,入目的火舌窜的又猛又高,整个卧室都烧了起来,她惊吓中下意识就想翻身逃出去,可身体沉得不得了,像被钉在了床上一样。胳膊上的玉镯再发着光,窗户外五星裹月,提醒着她修正的天象来了。
不行啊,不行。
大火烧起来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外面传来方寸大乱的惊呼,夹杂着‘快救火,快救火’的尖叫,火势蔓延到床头,烧起了散开的床幔,那床幔直延伸到她的枕头旁边.....
不行啊,这样就消失怎么可以,那个人还要我等他回来。
木清绝脑子里虽然这么想,可灼热的浪潮越来越让她心惊胆战,想叫却发不出丁点声响,当火烧到她身上时,她的感官和痛觉开始苏醒,终于大叫出那一声憋了好久的‘啊!’
*
这是木清绝睡着的第220天,木妈像往常一样帮她擦了手脸,打扫了她的屋子,然后坐在她的床前,跟她絮叨着今天的日常见闻,末了到了饭点,她摸了摸床上毫无意识的人的额头,便起身准备出门。她的手刚搭上门把,身后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木妈几乎被这一声喊的心脏都停了,颤抖又僵硬地转身一望,看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坐了起来,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木清绝脸上身上都是汗,眩晕的感觉重的让她皱着眉头,等这劲一过才抬眼扫了扫,目光落在木妈身上时惊愕地大张嘴巴,“妈!”
那一声妈,让坐在地上的人瞬间蹦了起来,一把捞过木清绝激动的放声大哭。
明明是好事,两个人却都哭的悲痛不已。
等到情绪稍微压制后木妈才想起重要的事来,她马上打了电话,风风火火叫来救护车,将木清绝拉着去了医院。
整个检查的过程持续了两天,这期间木清绝脑子都还是懵的,笼罩着她的感觉大多都不真实,可木妈却喜不自禁,每日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要不是衣服实在是几天没换了不得不回家一趟,她都能和木清绝连体起来。
木妈走前一边告诉她自己很快回来,一边说等会有惊喜给她。
木清绝送走妈妈后坐在床上闭眼揉着脑袋,持续犯迷糊的状态让她总感觉不太好受,这时病房门突然打开,接着一个人影飞速跑进来抱住她,哭的那叫个伤心欲绝:“木木啊,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接到阿姨的电话时有多激动!拉着我男朋友恨不得坐飞机赶过来!你总算醒了啊!!你还好吗?!有没有事?!”
木清绝简直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才是病人,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林乔,她拍着林乔的背刚要说话,病房里又踏入了一个人。
那人拿着鲜花,看到眼前一幕无意打扰,便静默地站在原处。
逆着光,木清绝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泪刷刷猛掉了下来,没人说话,但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某个很久远的声音,说道:吓傻了呀?
她满含热泪的看着后面站着的人,不知是在回答林乔,还是某个其他的人。
我很好,那你呢?你怎么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