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怎么就知道下面有包子卖了?”
毛正红颤抖着嘴角笑出来。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很好吃。”
调皮的样子,任谁看见也会会心一笑。
“好,那我就去给你买,你要等着我喔。”
“好好好。”
毛珏彤刚刚离开房间,毛正红终于才泄下了气。
因为这一口气憋得太久了,一歇下来就是一朵猛烈的咳嗽,还险些有一点喘不过气了。
“白……白……肖……过来……一下。”
“你……要……答应我……照顾好……彤彤。”
白肖抓住他要从空中落下来的手。
“伯父,您放心,您一定放心,我答应你会照顾好彤彤。”
……
毛珏彤从楼上再到楼下,买了包子,不过十多分钟的功夫。时间还不停地在往前面走,而有的人却被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包子买回来了咯!”
她将手里包子高高地举起来,还没有完全进入病房,声音就已经到达了里面。
终于不寻常地安静还是终于让她发现了什么,她看向尹莹莹。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彤彤。”
白肖走到她的身前来,目光哀怜地望着她。
毛珏彤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她不愿意让自己再朝着这个想法想下去。
失神地一笑:“怎么了。”
轻轻推开了站在她身前的白肖。
“你先让开着我,等会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终于越过了平静,越过了白肖的阻拦来到了毛正红的床前。
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经盖上了他整个脑袋的被子。
她狠狠地一怔。
不过几秒就反应了过来,无奈地笑了笑,将盖在脸上的被子揶到了身下。
“你啊,都这么老的一个人了,竟然还捂着脑袋睡觉,怎么了?难道你也害怕做恶梦吗?”
“……。”
将手里的包子拿了一个出来。
“呐,给你买的包子,睡够了呢就赶紧起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或者在我这里放得太久了就会被我给吃了,你快点醒过来吧,我拿着你想吃的包子在这里等着你呢。”
“……。”
又过了不知道是好久,毛珏彤就是那样一个姿势怔怔地坐在哪里。
唯一能看出了她情绪的就是她因为瞪大了眼睛而干涸的眼眶。
“彤彤,伯父他已经走了,你别这样。”
白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扶着她的肩膀。
毛珏彤没有理会他。
而是将手里已经凉透了的包子再次拿了起来。
独自一人的自言自语:“你看看你,睡了这么就都还不醒,那这包子我就自己吃了,我一个也不会给你留的!”
说完,就用手指将一个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一直塞,就算嘴巴里面再也装不下来,她也一直在塞,就算她的面色已经青黄了,她也一直在塞。
白肖发现她的不对劲,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替她拍打着后背。
随着毛珏彤一声剧烈的呕吐,才将那些本来吃不下了的包子通通都吐了出来。
白肖扶着的她的肩膀,要她接受事实。
“彤彤,伯父要是知道他才刚刚离开,你就这样对自己,他还能安心的离开吗?”
“你放开我。”
毛珏彤阴郁地说出这句话。
白肖的内心已经无法用悲痛再来形容。
“彤彤。”
毛珏彤没有任何对他的理会,只是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毛正红的面前,看着他安睡的脸。
她喊了一声:“毛正红,你醒过来啊,你不是说你对不起我吗?你不是说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我吗?你现在算什么?啊?你现在算什么,你现在不说一句话地躺在这里就是你对不起的方式吗?你起来啊,你不是要看着我幸福吗?你不是想当爷爷吗?你不起来怎么看?你起来啊……”
“彤彤,伯父其实没有走,他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你要相信。”
白肖抱住已经失控了的毛珏彤,恰好他也和她经历过同样的痛苦,他知道这种痛苦到底有多疼,所以他也大概能想得到此时此刻的毛珏她到底有多疼。
“你不是要补偿我吗?你不是已经准备为了我好好地活着了吗?为什么你不看医生?不吃药?要把自己活活地给拖死,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抛弃我,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那你回来干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彤彤!不是你想得这样的,伯父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他那二十年消耗了太多身体的能量了。他不想让你知道,是不想再自己最后时间看到你整日以泪洗面,他想看到一个开心的你。”
“你早就知道了?”
痛苦使人昏乱,也会使人清醒。这个时候的毛珏彤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但神智依然清醒,她几乎是一下就抓住了白肖话里的漏洞。
白肖复杂地点了点:“我知道。”
“什么时候?”
“端午节的时候。”
“……”
“……”
“请你放开我。”
“彤彤!!!”
白肖刚一把毛珏彤的身体放开来,她就撒开腿飞奔了出去,白肖紧追其上。
而看了这一切,已经虚弱到无力阻止的尹莹莹一直都靠在易溟渊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的她,终于不再听任何易溟渊的劝解,执拗地也追了出去。
几人几乎你追这赶的,直到看到毛珏彤上了计程车,一路往家里奔了回去。
她记得,毛正红曾经拉着她的手一脸温柔地说,他给她留了一件东西就在他房间里的枕头底下,要是他那一天突然走了。
就让她去拿来看,当时的她不以为意,而且还斥责了毛正红乱说话。
现在猛地想了起来,这个就成为了毛正红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成为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她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吃什么包子,而是不想让她亲眼看见他死去的样子。
想要在她心里永远留下他活着的样子,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可以失去任何东西,却不能再承受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
“爸,你要等着我。”
毛珏彤看着快速闪动的车窗,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