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在说什么?”简义转过头来,看了看温澄潇怀里还活得好好的简依依,此时他已面露疯狂,语速飞快,像是在辩论:
“我必须杀了她,你懂不懂?把她剁碎,喂给母狗吃,就连陪葬她都不配,我这样说你懂不懂呢?”
“我不会让你……”温澄潇咬牙,但是被简义打断:
“你有什么资格?”他抖着剑花,却没有立即痛下杀手,只是在被魔气笼罩的阴暗酒馆里和温澄潇对峙,似乎想说点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像是在发泄:
“你是什么东西,你想说什么?关老子屁事?我现在不受她的任何影响了,我现在是全盛时期,你懂不懂你自己是个怎样的蝼蚁呢?你有个狗屎的能耐阻止我?你又是为了什么在这里放你妈的屁?她杀了我的老友啊,我的老友陨落了你看到没有!”
被辱骂娘亲,温澄潇记仇一次,但没有发作。
“我自然看到,可是你错了……”
“我错你妈!”记仇两次。
简义吼得温澄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蓝衣青年看不见的一张脸终于因为愤怒和无奈而痛苦地抽搐了起来。
现在眼前的简义绝对是不可理喻不能解释的,温澄潇之前在某个房间里发现了很多秘密,足以解释简依依的一切不正常的举止,但是那些秘密太过可怕,甚至是离奇!
所以现在说出来,非但简义不会相信,还会加快他失控的速度,这个银发老年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疯狂过,老迈佝偻的身躯病态地挺得笔直,几乎向后面弯曲。
一张干巴巴布满雀斑的苍老之脸,皮肤干燥至极,随着简义面目的扭曲抖动,仿佛随时都会像撕开一张纸那样皮开肉绽。
“你要是真有那么大能耐……”温澄潇斟酌着思绪和语言说着,观察了简义的反应,意外地发现他不停喘着粗气,看上去愤怒至极,但握剑的手一紧一松,明显处在极大的挣扎中。
温澄潇微喜,和声劝道:“前辈,冷静冷静吧,你的老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伤害,自甘于凡人之躯,所以才会被实质性地伤害到,但高阶位强者的肉体依然有自我愈合的能力……
…只不过头颅中的天台以为他的人已经死去了,所以停止对愈合能力的控制。此时外面大日中天,胎光等魂魄尚可停留三个时辰,丹田已废,为了脏腑和脊柱的灵性不流失,我们不能再拖了……”
也就是说,现在必须把老友的内脏修补塞回去,把伤口缝上,再施展引魂的手段,拉回并固定魂魄,主要是看人生死的三魂之胎光。
这样才能让大脑中专司控制灵力自行运转的天台恢复正常,肉体才会自动疗伤,以脏腑和脊柱里最后留存的灵性,吸纳灵力生成血液,虽然唯一能长久储存灵力的丹田已然暗淡,以后都是废人了,但至少可以活命。至少还可以经营酒馆。
而且,也不是说没有办法让老友恢复回来。重归仙路。
简义心神大震,为了老友的死活终于冷静下来,但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放下对简依依的仇恨?
温澄潇说话偏题了。简义狠狠用眼睛瞪着他面具上冷漠无波的双眼,沙哑出声咬牙道:
“给我一个三个时辰里,不突然暴起宰了她的理由?我现在不够冷静啊小友,我也不想和你关系闹僵啊,但是你知不知道,她还是必须死的呢?只不过我现在也需要你心无旁骛地帮忙,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救回我老友的保证。”
三个时辰已经够说服简义了。而现在则需要一种东西,既能震慑住简义,又不至于让他被仇恨控制住突然发疯。
温澄潇早就已经打算“牺牲自己”了。此刻抱着简依依,他腾出一只手把呆滞的女孩呼晕了过去,然后拿出那所谓的“不杀掉她的理由”。
“府主大人。”温澄潇直勾勾地看着简义,右臂平伸,手里吊着一枚精致玲珑的火鹤花耳坠,这耳坠上缀着零星锈斑,看上去已经有些岁月了。“你看这是什么?”
简义没在乎他的提问,这枚耳坠就在现身的那一刻,便让他完完全全看呆了眼,甚至视线中全然只有这一朵火鹤花!
至于这个酒馆里其它的景象,他一瞬间都不管不问了,任何变化,都不关心了。
这朵火鹤花让他失神,因为它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啊!
只不过作为一个象征着友谊长存的礼物,被他送给了一位热情大方的红颜知己,送给了她罢了。
“不是,怎么会在你手上,它,它明明掉进了海里。”简义从模糊的视线中惊醒,旋即怀疑起了温澄潇的身份。
他现在很好奇这个带着面具的年轻人藏着的那张脸是什么样的,以及,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再说了,温澄潇称呼自己为“府主大人”,那么,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所谓“府”,指的是皇朝乃至整个仙灵世界都至高无上的灵术学院——致学府!一个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
而简义便是致学府府主了,但平时办公教学的时候,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要么像温澄潇一样带着面具,要么索性在脸上蒙上一层缥缈不可透视的雾纱。
也不说单单在致学府,就算是平时的生活,简义都是时常隐瞒着面目的。所以能把他的真实面目对上致学府府主身份的人,寥寥无几,也是所以,简义这番出去调查案件,才能以真面目示人。
假如温澄潇知道他的面目和真实身份的话,那他会是那少数人中的谁呢?年轻,大胆,冷静聪明,又果断狠辣,甚至无惧流血。
所以你会是谁呢?啊,简义想着想着,不由得脑海轰鸣!
“前辈?”望着发呆的简义,温澄潇暗中松了一口气,却是迈开毫无警惕的脚步靠近简义,似乎这个银发老年人已经安全了似的。
温澄潇把火鹤花耳坠塞到简义手里,惹得他愣愣地看着温澄潇的面具,又满脸诧异不敢相信地打量着耳坠,他马上在耳坠上发现了两道令他熟悉至极的气息,属于他自己,和她。
“前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肯定猜到我是谁了,但请你,不要对外发表任何通知,好吗?”温澄潇轻轻拍了拍简义的手臂,又柔声唤道:
“老师。”
简义怔然。如果是他,如果是那个孩子的话。
就是答应他让自己一百年放下仇恨都可以。
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惩罚,所有的怨恨,
让我来扛着吧。
让我一个人承受。
………
温澄潇在简义身上记仇两次,理由:辱骂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