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澄潇练得一手好字,平时也酷爱写字消磨时光,但简义、何枚举、简依依三位故友已去,最近他写字总是恍惚游神,颓废不已。
“唉。”长叹无穷,温澄潇掷了毛笔,决定出去走走。
这天在路上看到个人,十七八岁年纪,两个腮帮子鼓起来好像河豚,两只腿不停哆嗦,好像备受煎熬的样子。
“在下煎豚。”煎豚抬眼用冰冷的目光扫了温澄潇一遍,低下头就要赶人,“不喜欢一直被盯着看,如若无事,不送。”
温澄潇轻轻皱眉,“煎豚先生,您画的人是?”
煎豚停下点墨的画笔,怔怔地盯着布帛看了起来,半晌过去,方叹息回答道:“红颜盗。我怎么都画不好。”
闻言,温澄潇忍不住凑过去看,只见画中人物气质飘逸潇洒绝伦,身后梅花与星光万朵,衬得他超凡盖世。
“这不画得挺好吗?”温澄潇诧异道。
“你不懂。一个太监,永远不能画出真正的意境。”煎豚甩了甩手把温澄潇推开,“你走吧。”
“告扰了,抱歉。”温澄潇依依不舍地回望了几遍画像,最终还是向着外城的方向,扬长而去。
这日到酒馆中饮茶,已是斜阳将落黄昏时,所幸满座酒客,并不加重这萧索时光的愁闷。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与同桌的一名白衣人搭话,对方却是全然无视自己,说了好几遍搭讪的开头语,也还是无动于衷,目中无人。
温澄潇不由就来了气,质问道:“跟我说话会死?”
没有反应,依然自顾自饮茶。温澄潇翻了翻白眼,伸出手去在他下巴下面晃了晃,他这才满脸冷漠地看过来。
“跟我说话。”温澄潇要求道。
白衣人不答,只是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用手点了点。
“什么意思?”温澄潇正纳闷不已。
上酒的小二这时候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对着温澄潇言道:“客官勿怪。这是个奇人,如果别人要和他说话,必须得先付钱。”
“什么?惊了。”温澄潇又喜又气,但终究是好奇胜过了恼火,于是掏出个金元宝给这白衣人,笑道:“跟老子聊天。”
白衣人收起金元宝,想了想,冷冷道:“滚。”
“哎哟卧槽。”温澄潇跳起来拿剑指着他,不屑道:“你这狗东西给你金元宝了还不要脸是不是?你再骂一下试试?”
白衣人却不理。小二又笑道:“客官,收一次钱,只说一句话,最低收二两银子,最多收多少都行。”
温澄潇恍然大悟,却是没了和白衣人聊天的心,现在全心全意只想跟他吵一架。便给了小二金元宝让他去找钱。
小二吓了一大跳,连忙跑去了金店,兑了一整箱银子出来。温澄潇随手掂起二两银子推过去,白衣人接过。
温澄潇笑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白衣人想了想,冷冷道:“滚。”
温澄潇一边给钱,一边说道:“你就算骂我一万遍,我也不会对你怎样。”
“什么?”白衣人接钱,头一回动容,“为何?你岂不是挺硬气?”
温澄潇送钱,却是反问道:“你给钱才说话的规矩,对谁都没有例外吗?”
白衣人接钱,勾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望向窗外沉落的夕阳,半晌才轻声答道:“即便是皇帝,想要说话也必须给钱。”
他一说完,小二便捂着嘴巴,强忍住笑意转过头去。
这本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但温澄潇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白衣人诧异十分,接了钱笑道:“你尽管笑,我也不会对你怎样。”
“我不会笑的。”温澄潇给钱,缓缓摇了摇头,“因为我笑不出来,我知道你为什么必须让全世界都给你钱,你才能说话。”
白衣人收钱,动容问道:“为何。”
温澄潇给钱,轻声道:“因为全世界都欠你的。”
白衣人面色一滞,收钱,忽然失笑道:“没人欠过我的钱。”
温澄潇给钱,沉声问道:“难道就一定要欠钱吗?!”
“谁知道呢。今天就到这里吧。”白衣人把最后二两银子放进袖子里,朝着酒馆外走去,临近门槛时,忽然回头笑道:“我叫洪湍泠。”
“我叫温澄潇。哎你别走啊。”温澄潇赶紧从座位上蹦起来,寻着洪湍泠追去,但出了门看之后,外面只剩一地的余晖,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真是个怪人,我一定会找到你,问出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