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村外,偶尔还会响起几声零星的枪炮声,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道,仿佛死神的奏鸣曲,在招引着那些无处可依的孤魂。山峦深处偶尔传来隐隐的沙沙声,像极了无数片枯叶被人在泥土上不停的拖行一般,让人感觉十分的不自在,甚至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感。且随着梦神石光芒的彻底隐匿,使得这里的夜晚变得更加的纯粹,也更加的让人绝望。
一座不知什么时候被炸的千疮百孔小屋中,传来了一阵听起来并不怎么均匀的喘息声。借着缝隙中透过的微弱月光,可以看到,鹿爷正十分疲惫的倚靠在那堵无比斑驳的墙下,原本白净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那种曾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坚毅和威严,也变得荡然无存。
他仰望着天花板,尽管那根本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但起码可以让他的视线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样他就能稍微感到安心一些,不至于再瑟瑟发抖了,尽管这里并不算很冷。
部队已经被彻底打散,现在鹿爷的身边已经不可能再找到任何一个狂热的拥趸或追随者。他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画面,那种不真实感时时让他感到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梦里,或者这些不过是一种幻想的真实罢了。
也许是觉得身体略微舒服了些,鹿爷决定马上逃离这让人胡思乱想的黑暗,他此刻最需要的,是必须冷静下来,想出办法让那些已经所剩无几,且被迫在山里打游击的兄弟们能够重新集结到他的身边来。他无比的沮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久之前的那副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模样,就这样如流星般迅速的坠落,变成了如今这般的狼狈落魄。
在他的记忆架构中,这一次的溃败,绝对是村子历史上既杨琏真迦事件和二五零师事件后,第三次惨绝人寰的经历。而且,更加让他不敢去往深处去想的就是,这一次也许真的是灭顶之灾,或许,村子的历史就真的到此为止了,这个千百年来流传于人们茶余饭后的传奇,真的就要彻底的消失了,以后也将会随着历史的步伐被掩埋在这漫漫黄土之中,被人们永远的忘却了。
一想到这里,这个堂堂八尺男儿,就忍不住暗自垂泪。身为御神军的后裔,他自小就和同伴们一道肩负起了反抗压迫,赶走侵略者的艰巨使命,并且后来众望所归的成为了队伍的领袖,带领着大家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顽强而又英勇的战斗着。
而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本以为要持续几代人的奋斗才会实现的目标,居然因为几个外国人的意外到来,就这样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实现了。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去成为一名真正的领导者吧。但是,那种众星捧月,山呼万岁的场面,真的是太让人兴奋,让人狂喜了,以至于后来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竟已经十分模糊了。也许,这真的是一种选择性的忘记吧。只是,眼下的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在茫茫的荒野中,始终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些离我而去的伙伴们,现在都还好吗?”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鹿爷的内心深处,竟突然间涌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脸凄然,无奈而又悔恨的苦笑起来,回荡在这个已经残破荒芜的村庄里,显得异常的鬼魅而萧索。
他十分吃力的走出了小屋,眼前的破败让人的心里更加的酸楚。他知道,以魔法协会的作风,在不久之后,就可以想象到自己最终的下场了。而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反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似乎那一直以来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掉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鹿爷几乎是下意识将两手并指如刀,做好了临战的状态,尽管他现在的状况其实并不是很好。
不过,万幸的是,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颗倒塌的巨树后面闪出,这种久违的温暖,又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活着的珍贵。
“英,英英大叔。。。”他的嘴唇有些颤抖,眼神中也重新有了一丝的光彩,他仿佛不敢相信,这个时候,这位一直都在追随着他的老伙计,居然还能够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让他的精神又重新焕发出了一点力量。
“哎,鹿爷啊,这回咱怕是真的打不过了。”英英大叔一脸悲怆的说道:“不过呢,咱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战斗的嘛。这十万大山延绵千里,地形复杂,咱们要是藏起来,怕是他们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所以,趁着这一段时间异象频出,他们也不太敢轻举妄动,咱赶紧撤离这里,召集兄弟们,徐图后计啊。”
“你说的对啊,英英大叔。”鹿爷终于找回了那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说出的话也有了些许的底气:“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说完,就准备向阴暗的树林中走去。
就在这时,原本以为是一种错觉的,如同无数片枯叶被拖行的沙沙声,从树林深处,竟然开始逐渐的清晰起来。一种异样的不安感觉,让鹿爷感到头皮发麻,似乎有一种无比浓烈的死亡般的腐败气息,正在慢慢的向自己靠近着,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离村子不太远的一处高地上,夜晚的风带着它那凛冽的寒意,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那份彻骨的冷。邱博,这位龙威军的总司令官,却仅仅披着一件单薄的军衣,略显孤独的伫立着,就像一座斑驳的石像,静静的眺望着远方的迷离。如果不是那一对不停转动着的眼珠,相信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有生命气息的存在。
“哎。。。”寂静中,邱博颇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表情中似乎透着万般的无奈和苦闷。自从接到羽主席的命令,来到十万大山抓捕逃犯以来,好像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像是上天在和他不断的开着玩笑,以至于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上辈子造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
本是想着能够很快的完成使命,回去交差,立下奇功一件,好为后面的升迁积攒下足够的资本。但没承想,居然半路里杀出了一个犹如命中克星般的女人,直接让这次行动的一切都彻底的跑偏了。
迫不得已,还是硬着头皮跟御神军的后裔开战了,尽管那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不过好在,也许是由于各种版本的传说过于离奇玄幻,他着着实实是高估了御神军的战斗力。三下五除二,凭借着多年来打下的坚实基础,龙威军严整的军纪和铁血般的实力,在这一仗中可谓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很快御神军基本上就完全的溃败了。
但就在这最后致命一击的关键时刻,那位大小姐,紧紧握着自己命运前途的大小姐,却命令全队停止进攻,在营寨中原地待命,而理由居然是防止对平民造成伤害。这种蹩脚的借口着实让他感到哭笑不得,要知道,像这种全民皆是魔法师的村庄,根本没有一个人有可能是无辜的。而且就是这一点关键的时间差,让御神军那些所剩无几的残余力量和村民,迅速的逃散了。此刻,望着眼前这一望无际,延绵千里的十万大山,邱博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游击战争的汪洋大海。
只是,今夜的十万大山,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这个地方,邱博几乎看到了所有的灾难和异变。他十分的清楚,那个传说中古老的邪恶力量已经被彻底的释放出来了。或许,这场荒唐的战争,已经真正变的无关紧要了。等待着所有人的,或许都将是同一个结局。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反而释怀了许多,那些往日里不停的牵绊着他的东西,也许压根就是不值一提的。他面对着漆黑的夜空,竟然觉得自己在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笑。
“邱司令官,看来你还是蛮有闲情逸致的。”他的身后,一个如夜莺般婉转的声音传来。但这个无比熟悉的美妙声音,却让他突然再次紧张了起来。他僵直的转过身,面对着这个几乎如天使般一尘不染的女孩,一脸无奈的苦笑道:“都这会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小宇大人?”
“走吧。”颇让邱博感到意外的是,小宇大人一改往日里那种颐指气使的作风,而是非常平静的淡淡说道。
见邱博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小宇大人颇为无奈的浅浅笑了笑,那笑容在黑暗中,宛如一朵绽放的玉兰,圣洁而又温暖。
”带着弟兄们,走吧。“小宇大人继续说道:”这里的局面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更何况,你们本就是无辜的,是我为了自己的事情,才利用了你们。现在,那些理由已经彻底没有了意义,所以,离开这里,离开魔法协会,随便到哪里去,去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吧。要知道就算能活着回去,我的那位父亲可不会轻易的饶恕你们。“
”那您呢?“邱博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问道。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明媚美丽的女孩,用如此平易近人,语重心长的口吻和自己说话,所以在内心深处,油然生出了一种关心与怜惜。
”呵呵,我嘛,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小宇大人莞尔一笑,看似十分洒脱的说道:”作为朋友,当然是要战斗在一起了,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有丝毫的退缩。“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如枯叶被拖行般的沙沙响声,从龙威军营寨的方向,传来了一片凄绝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