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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上,月光朗朗,林内,暗影重重。

今晚的山林太过于安静,没有虫鸣唧唧,没有风声鹤鹤,就连那些夜行动物也销声匿迹,七夜看不清脚下的路,有好几次都跌倒了。

冷焱早已在百丈之外,察觉七夜没跟上来,立即返回七夜身旁,“照你这速度,再给你三天时间也逃不了。”

七夜不满地说:“我一身灵力尽毁,无论是体力还是感官,都已经大不如从前,你还指望我能跑得有多快?”

冷焱说:“傀儡坚持不了多久,他们一旦识破,很快就会追上来。”

“我知道。”

冷焱很无奈:“我背你,你快跳到我背上来。”说完,冷焱摇身一变,现出真身白狼的模样,身形巨大,威风凛凛,尽显王者之风范。

七夜惊呆了,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完全忘记了反应。

冷焱很鄙视的看了七夜一眼,“快上来!”

由于太紧张,七夜几次都没能跳上冷焱的背,正准备再跳,却感到脖子一紧,双脚悬空,身子被冷焱叼到了背上。

冷焱说:“速度很快,抓紧!”

七夜忙伏下身子,双手紧紧抱住冷焱的背,嗖一声,犹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几个跳跃间,已在千里之外。

冷焱身姿矫健,无论是悬崖峭壁,还是奇峰凸石,奔走其间,如履平地,丝毫阻碍不了冷焱的步伐。

七夜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感觉十分新奇,以前要么腾云驾雾,要么御剑飞行,给人的感觉总是稳稳当当,了无生趣,但现在,他却觉得风风火火,惊心动魄,身子起起伏伏,连灵魂都为之晃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焱突然止步。七夜直起身子,发现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了雾霭重重的森林里。

“他们来了。”冷焱声音凝重,表情警惕。

七夜一惊,抬头去看,隐隐约约看到云海翻滚,一股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没想到,神族这么快就识破了傀儡,并迅速追赶了上来。

一道惊雷似的声音笼罩下来:“魔孽,限你们马上出来,否则万箭齐发,格杀勿论。”

冷焱不以为然,仰天发出一阵怒吼,吼声震天响地。整座山都沸腾了,走兽惊慌,群鸟乱飞,七夜痛苦地捂住耳朵趴在冷焱的背上,胸口沉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灵力稍逊的神兵,被声波击中,纷纷从天上坠落下来,一时间,神兵大乱,冷焱趁机逃脱,带着七夜朝着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疾驰而去。

神族很快恢复镇定,拉弓搭箭,漫天箭雨,顿时铺天盖地射来,冷焱身手敏捷,迅疾如风,堪堪躲过了一波箭雨。

又一波箭雨瞬间而至,七夜只觉得有无数飞箭嗖嗖的擦过耳旁,好几次,他都差点被箭射成个马蜂窝,幸亏冷焱的速度足够快,反应足够灵敏,让他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云海上,叶离不断发号施令,箭雨一波接一波的源源不断,但无一能射中目标,眼看魔头就要逃脱,叶离展开手,金色的弓箭立马出现在掌中。

叶氏世代为将,是以箭术闻名四海八荒,千年前神魔大战,叶氏一族几乎全没,只剩下当时还年幼的叶离,天帝为了安抚叶氏,封叶离为右副将,赏上古神器金天弓,享世代之无上尊荣。

正要拉弓,辰寰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把弓给我。”

辰寰虽不是叶氏子弟,却天赋异禀,十八般神技样样拔尖儿,尤其射得一手好箭,相对于叶氏正统叶离,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离递过弓箭,恭敬地退到一旁,其他人全都屏息静气,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拉弓时,辰寰摒除一切杂念,全神贯注于下方的那个不断跳跃的白影,就在白影跃上半空的刹那,辰寰放开弓弦,金色的箭携雷霆之势飞射而出。

七夜后心突然无端一阵发凉,就在这时,冷焱毫无防备地掉转身形,金光一闪,利箭当胸而入,几乎整只箭都没入了胸腹间。

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七夜失声惊叫,后背吓得直冒冷汗,若是稍迟一步,他现在就已经魂飞魄散了,除了惊吓之外,心内还涌起了一股暖流,万万没想到,冷焱竟然能为他做到舍身挡箭这一步。

轰然一声,冷焱带着七夜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白狼瞬间化为人形,七夜不顾身体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心急火燎的检查起伤口。冷焱笑着说:“不过是中了一箭,无甚大碍。”

七夜却眉头紧锁,问冷焱:“你可知道上古神器金天弓?”

冷焱不屑:“那又怎样?难不成这箭还能要了本尊的命?”

七夜说:“金天弓是用金陨石打造,无论是弓,还是箭,都蕴含着天地之无穷力量,据说,金天弓能射落日月星辰,威力极其霸道,普通人,或者灵力稍低点的神族,一旦被射中,就会立马魂飞魄散,而灵力高的人,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他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冷焱,脸上的担忧呼之欲出,“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感觉?比如说,伤口很痛,身子发僵,四肢开始虚软无力。”

冷焱哼了一声,“没什么感觉,本尊只觉得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有点痒痒的。”

七夜听他说话,明显感到中气不足,没想到这堂堂魔尊竟也会打肿脸充胖子。他抬头看了看天:“这一箭,力量之大,精度之准,足以见射箭之人有多么厉害,看来这一次,我们逃不了了。”

冷焱站起身,眼中尽是傲然,“金天弓也好,神族也罢,我冷焱还没曾怕过。”

七夜担心他的伤势,忙附和道:“好,好,你很厉害,不过,我们得找个地方,让你先疗伤再说。”

冷焱似乎对他的话很受用,没再逞强,伸手一指,“去那里。”

顺着冷焱手指的方向,七夜看到一个狼洞,洞口荆棘丛生,十分隐蔽,如果不仔细找还真发现不了。

狼洞前窄后宽,里面蹲伏着十几只小狼,还有几个大狼正守在洞口。它们一见到冷焱,全部都屈膝前腿,低下头,以一种最恭敬的姿态表示欢迎。

冷焱的真身是只白狼,相当于狼族之王,这些野狼个个见了冷焱都要夹起尾巴下跪行礼。

七夜先钻进去,弯腰走了几步后,眼前陡然开阔起来,他直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真不错,钟乳嶙峋,野花烂漫,中间还有一汪池水,清澈见底,应该是从地底下冒上来的泉水。

七夜惊讶地说:“没想到一个狼洞里面,竟然别有洞天,简直就是个神仙洞府。”七夜转过身去,正要开口询问冷焱,他是怎么知道这里就有个狼洞,却倏地发现,冷焱并没有跟上来,再仔细一看,七夜立马倒抽一口冷气,三步开外,冷焱就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七夜一个箭步,飞扑到冷焱的身旁,俯身查看胸腹间的箭伤,箭已经被拔除,只留下一个很小的伤口,但却血流不止,像堤坝决堤,源源不断,他的右手上还紧握着一只白羽金箭,箭身上浸染了很多血。

也不知道是冷焱低估了神族,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受的箭伤远比七夜想象得要严重许多,如果再不止血,恐怕就要失血而亡了。

七夜伸手去探冷焱的脉搏,却发现脉搏几乎跳不动。他赶紧撕下一块衣摆,给冷焱包扎了伤口,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七夜随身储备的大补丹,全部喂给了冷焱。

见洞口外没有动静,七夜不停地叫:“冷焱……冷焱……”

地上的冷焱没有丝毫反应。

七夜又叫:“大魔头……大魔头……”

冷焱依然没有反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洞里渐渐昏暗起来。

七夜实在是口干舌燥,跑去池子边喝了好几口水,缓解口渴之后,他又摘了一片花叶子,把叶子卷成杯状,盛了水给冷焱喝,并清洗了冷焱的伤口,可能是大补药起了作用,原本往外直冒的血已经慢慢结痂了。

终于,冷焱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七夜紧张地问:“血已经止住了,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

冷焱还想逞强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又软倒在地上,七夜大叫:“快躺下,你不要再妄动,否则好不容易止住的血,一动又要流了。”

冷焱见他为自己着急的模样,一时兴起,戏谑地说:“喂,女人,你这么关心本尊?”

七夜扭过头:“我不叫什么‘喂,女人’”

“那你叫什么?”

“……七夜。”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我被捡到的那天,正好就是初七的夜晚。”

冷焱沉默了一瞬,凝视着七夜问:“你为什么会救我?”

七夜没有立即回答,其实心里也很矛盾,不是没想过自己逃走,而是想到他是为自己挡箭受的伤,就怎么也下不了决心。七夜说:“你答应我的承诺还没实现,如果你死了,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冷焱又问:“你之前又为什么那么想杀我?”

“我不想说。”

冷焱步步紧逼:“我听你说什么‘如果不是我,桃翁就不会死,还有你就不会离开寰哥哥’桃翁是谁?寰哥哥又是谁?”

“我不想说。”

“我没猜错的话,”冷焱顿了一下,看着七夜的反应,“桃翁应该就是捡到你的那个人,至于什么寰哥哥,应该就是你的小情人吧。”

七夜神色一变,呼吸加重,胸口微微起伏不定,片刻后,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缓缓说:“桃翁是个看守蟠桃园的老仙,也不知道活了有多久,估计从盘古开天地,他就已经存在了,本来仙级很高,却因为脾气坏,得罪了不少仙家,天帝一怒之下,将他贬为看守桃林的园丁,并不准私自外出,所以,一直以来,他活得都很孤独,整日醉生梦死,企图用酒精麻醉自己打发时间,直到一个初七的夜晚,他喝得醉醺醺的,突然听到园林内传来一阵笑声,软软糯糯,特别好听,待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女娃娃,长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嘴巴弯得跟月牙似的,桃翁一见就满心欢喜,用灵力一探,发现这个女娃娃的真身是魔灵珠,魔族之邪物,当即他就准备要杀掉这个孩子,正要动手时,孩子突然伸出一双莲藕般的小手,笑着要桃翁抱抱,桃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牺牲自身全部灵力封印住了孩子的真身,从此以后,他就和孩子一老一少,幸福开心的生活在桃林里,一晃百年过去,孩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一场刺杀,桃翁死了,临死前,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女孩,女孩这才知道,桃翁是因为她而死,如果桃翁没有失去灵力,他根本就不会死去,女孩又伤心又愤恨,伤心自己竟然是魔族邪物,愤恨那个制造出这个魔物的罪魁祸首。”

七夜转头看着冷焱,眉梢眼角带着难言的痛苦。

“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杀掉你,但是,自从我离开九重天,化身为驱魔师,在接触了很多很多妖魔鬼怪时,我才发现原来魔族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并不全都是心狠手辣之徒,也有单纯可爱的小巴蛇,有重情重义的花妖,还有许许多多善良的妖魔,渐渐地,我对魔族的观念发生了改变,许是认定这辈子不可能跟你相遇,所以我也就释然了,然而,世事无常,老天竟然让我碰到了你,看到你的刹那,我突然就想到了桃翁的死,心底被遗忘的恨猛地涌出来,让我直想杀了你这个大魔头。”

冷焱挑眉问:“你现在还想杀了我吗?”

“我刚刚说过了,如果你死了,你答应我的承诺我向谁讨去。”

“哦?难道你不恨我了?”

七夜摇头:“其实我早想通了,我是魔灵珠转世这件事,既不能怪你,也不怪我自己,之所以刚开始想杀你,只是突然被勾起了桃翁的死,等平静下来之后,我就不那么想杀你了,至于恨不恨,也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冷焱没再继续发问,闭上眼睛,调息疗伤。十几条野狼如护卫一般,坚守在洞口附近,一有风吹草动,它们必定会发出警哨。

虽然忧心忡忡,七夜还是闭眼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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