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大人们在说，隔壁九十七号彭妈妈家来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小姑娘。彭妈妈家有三个女儿，都是非常好看的。大女儿就是教我们音乐课的彭老师。前两年他们家也来过一个北京小姑娘，同样是像一朵美丽的鲜花似的。因为她比我大，而且也像彭妈妈家所有的人一样，显得很高级，当然不会和我一起玩，所以我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偷偷走到彭妈妈家后花园，他们家有整整一幢房子哩。二楼的大钢窗又关着，我记得它好像永远是那样关着的，还垂落着红绒窗帘，使你什么也看不见。听到彭妈妈家去玩过的多宁说——当然他不是对我说的，他不骂我就是好事了！而是他在班里对别人说，被我听见的。在那红绒窗帘的下面放着一架钢琴，上面的盖子掀开，可以看到里面许多像小人头一样的东西。多宁得意地说，他还得到彭老师的许可按过键。多宁的妈妈是我们的教导主任；彭老师一定很喜欢多宁，不然怎么会让他按键呢，还把他选拔到红领巾艺术团去？不是我讲他坏话，他唱歌一点也不好听，而我唱得比他好，可是彭老师不让我参加艺术团。彭老师什么时候想到让我参加就好了。
站在后花园能看到什么呢——我也知道看不到什么，可是又不大敢上前花园去，因为怕多宁在那里。他总是和“毛毛虫”在那儿玩。其实他们都不是住在我们这一排房里的，老是到我们这儿来玩，我真不服气。毛毛虫不是我们班里的，还比我小一级，我才不怕他。可是我怕多宁，多宁真是个大坏蛋。他只要看见我，不管是在院子里，还是在教室里，总是要那么怪声怪气地叫一声：“送牛奶欧，送牛奶欧……”好像我送牛奶时是那么叫的一样。于是我就感到抬不起头来，非常难为情，再愉快的心情也都变得灰暗了。有一次在长岛公园春游时，他啃着面包耍我：“送牛奶的，有牛奶吗？我渴了要喝牛奶欧……”被他妈妈张老师听见了，张老师批评他说：“多宁，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同学，以后不许这样，知道吗？”张老师走了以后，他恶作剧一般地扯扯我的耳朵：“我妈骂我，你高兴了是吧？”还重重地在我腰上捣了一拳。所以他们家的牛奶我坚持让妈妈自己去送，我怕他。难道我打不过他吗？不！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怕他。
多宁果然又和毛毛虫在那儿玩。我赶紧躲到篱笆后面，可还是被他看见了。他简直灵敏得像狼狗一样。“送牛奶，送牛奶……”他又怪声怪气地叫起来。“什么送牛奶呀，你真滑稽。”有个小姑娘笑起来。这声音是陌生的，但非常好听，讲的还是普通话，她大概就是彭妈妈家新来的那个好看的小姑娘。“你不知道，我们院里有个送牛奶的，喏，他躲到篱笆后面了。”毛毛虫也跟在后面瞎嚷起来：“你别像小偷一样躲起来呀，快来送牛奶欧……”那小姑娘在和多宁说话：“他是你的同学，也在三（1）班吗？”“是的。”“那以后也是我的同学了，你快去叫他来玩呀。”“谁高兴和他玩，我们玩都不带他。”“那我偏要和他一块儿玩……”我听到她好像朝这边走来了，吓得转身就跑——天晓得我干吗跑呢，要不就不会这么狠狠摔一跤了，手上的皮都擦破了……“摔得好！摔得妙！再摔一跤要不要……”多宁和毛毛虫在后面拍手跳脚地笑。我又恼又羞，爬起来再跑，不能在那小姑娘面前丢丑。于是我就一口气跑回了家里。
早晨，我照例去送牛奶，自从爸爸病逝后，没有工作的妈妈就开始送牛奶。自从妈妈认为我也能送牛奶了，就把东西两个大院全部包了，西大院的一百号人家——除了多宁家的两瓶外，都由我送。这样，每个月，妈妈也可拿到几十块钱，我们母子俩的生活费用就够了。每天，我很早就起床，牛奶早由牛奶公司的汽车送来，成箱地放在门房前的墙边。我一次在提兜里放上十瓶，挨家挨户送去。这时，和我同年龄的孩子们当然还在睡梦里，那是毫无疑问的。大人们也刚刚拉开房门。有的从牛奶箱里取出牛奶，隔着房门对我说：“别忘了，下个月我们家增加了一瓶……”他们把我看作送牛奶的，所以就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有的摸摸我的头，说：“早晨凉，多穿些衣服……”他们把我看作孩子，所以目光里含着同情和关心，说话是那样温和。可是对谁家的牛奶我都是一样的，总是小心地把它们放进墙上的牛奶箱里，生怕打碎了，我曾经打碎过彭妈妈家的一瓶牛奶，那真是件非常吓人的事。那是去年，我人没有现在高，要踮起脚才能把牛奶放进牛奶箱里。不知怎么搞的，就打碎了一瓶。那“砰”的一声真是太响了，刚好彭妈妈家的吴姨开门出来，看见了，骂道：“你这小孩子怎么啦，放几瓶牛奶还会打碎！”我难受地抽泣起来。也许换了别人骂我，我不一定会哭，可是彭妈妈家的人骂我，尽管她——吴姨，是烧饭洗衣服的，我还是哭了。彭妈妈家在我心目中是非常高贵的，所以也就可怕。他们家彭伯伯每天都是坐着乌亮的小汽车去上班，他们家几个女儿都像电影里的公主和小姐一样美丽耀眼，他们家进进出出的客人都穿得笔挺，反正他们家彭伯伯是做得很“大”的，院子里的人都这样说……我的哭是不由自主的。吴姨说：“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你这小孩子。”也是的，她那并不算骂我呀，尽管语气叫人难受。我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毛钱，虽然连奶带瓶它也不够赔，可是我只有这些，是存了买国光口琴的……吴姨看也没看我，拿了余下的两瓶牛奶进去了。房门无声地关上了，我却感到一阵轻轻的冷风……
今天我改变了主意，颠倒顺序送牛奶，先从一百号开始，平时都是从一号开始的。还没送完一百号的，我就想着九十七号的了。彭妈妈家的三瓶牛奶肯定有一瓶会给那新来的小姑娘喝。她昨天对多宁说“我偏要和他一块儿玩”，所以一想到她能喝到我送的牛奶，我就禁不住激动起来。我更想看看她了，可是她肯定还睡着。不要紧的，她不是说要做我的同学了吗，那就能看见她了。还是别看见她好，或者我看见她，但别让她看见我。我昨天摔了一跤，肯定让她看见了，真难为情！
九十七号门口很静——其实四周都没有声响，然而我却觉得它更静。楼上的窗关着，不过垂落着的不是红绒窗帘，而是蝉翼般透明的天蓝色窗帘。窗台上摆着许多盆花，这清晨的温馨可能多半都靠了它们。
我放好了牛奶——彭妈妈家下个月说不定要订四瓶牛奶了，那么奶箱就放不下了，放三瓶都嫌挤呢，上次打碎一瓶可能就是挤的缘故，我想……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吓我一跳。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姑娘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多好看的小姑娘啊，我简直都不好意思看她。“你是送……晓明吗？”她说话说一半，只说“送……”可是却让我有点高兴。于是我点了点头。“你昨天摔得非常疼，是吗？”我扭过头，不知说什么好。看吧，多倒霉，让她看见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叫彭小莹，是从北京来的，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同学了。”
“你就是彭妈妈家新来的小姑娘？”
“是呀。”她笑起来。
“以前也来过一个北京小姑娘。”
“那是我姐姐，她现在是中学生了。”
别的我就说不出什么了。她说：“你把手伸给我看看好吗？”真奇怪，为什么要叫我把手伸给她看？我就伸给她看了。她拉起我的手，碰到小姑娘的手真不好意思，我赶忙缩了回来。她“咯咯”地笑起来：“你才像个小姑娘。快给我看！我偏要看嘛……我知道你摔破了。”她摸着我手心显得很伤感，转身从房里取来了棉球和红药水——像是准备好了放在那儿似的，很小心地往我手心上涂着，嘴里还说着“疼吗疼吗”，我连忙说“不疼不疼”。“你骗人，肯定疼的，我知道你摔疼了，就一大早起来等你，嗯——真的。”她那么好看地朝我一笑……
我不知有多么感动，跳着小步又去送奶了，还快活地唱道：
放学回来，
提着篮儿去割草，
割了满满一篮草，
云儿对我笑，
……
我真是太高兴了。
踏进教室，预备铃已经响了。每天都是这样慌慌张张，书包里还塞着妈妈煎的薄饼。我一眼就看见了彭小莹——她真的成了我的同学。可是我立刻又难受起来，因为她和多宁坐在一起。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和多宁挨着，所以他旁边的座位空着。他今天更神气了，神气得都忘记了喊“送牛奶欧……”他扭过头得意地看着我，哼，我才不高兴看他。
第一节语文课是班主任尤老师上。她首先开了个短短的欢迎会。“彭小莹的爸爸妈妈时常要去国外工作，她是到舅舅家来寄读的。小莹同学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她的到来，给我们班带来了很大的光荣”——尤老师是这么说的。最后她说：“彭小莹，过几天你熟悉了，就自己挑选个课外小组吧。”她可从来没有这么客气地对待过我。我本来是多宁那个课外小组的，可是我怕他，不愿去了，就请求尤老师给我换一个组，她没好气地说：“换什么，那你就什么组也别参加了。”所以我什么课外小组也没有参加。彭小莹听了尤老师的话，站起来说：“尤老师，就让我参加叶晓明他们组吧。”尤老师愣了愣，我也一阵脸红。尤老师说：“叶晓明现在没有组，你要不就参加多宁那个组。”彭小莹说：“那么我就和叶晓明组成一个小组好吗？”尤老师很不理解地答应说：“那好吧，反正以后要换还可以。”教室里一刹那安静下来……我看看多宁，他正沮丧地偷偷看我呢……
小莹说让我到她家温课，因为她舅妈希望她能多待在家里。我挺高兴，那当然好，我从来没进过彭妈妈家，真想去玩。可是我又犹豫了，我说：“还是到我家吧。”她说：“你刚刚答应了，怎么又不同意了？”我说：“我有点怕。”“怕？怕我舅妈？”她很不理解，“我舅妈可好哩！”最后还是决定到我家温课了。
可是我又总想到她家去。于是，有一次，我就去敲她家门了。我想好了理由，要是彭妈妈，或者吴姨，或者别的谁问我干什么，我就说叫彭小莹到我家温课。果然，彭妈妈一拉开房门就问我了：“晓明，有什么事吗？”她叫了我一声晓明，我心里放松了许多。我就那样说了。她看看手腕上的小金表，说：“才十二点半就温课了？不是一点半吗？”是呀，我撒了一个多坏的谎。我脸红了。小莹从楼上奔下来，说：“是我让他来喊我的，舅妈。”彭妈妈说：“以后就到我们家来温课吧，为什么不到我们家来温课呢？”小莹说：“舅妈，他不敢到我们家来，怕你。”哎呀，小莹怎么这样说！“怕我？为什么？”彭妈妈显得莫名其妙，“我很凶吗？”彭妈妈笑起来。“我没说，我没说，是她乱说，是她乱说。”我咕哝着。“快进来，快进来，我舅妈欢迎你哩！”小莹把我拉进了房门。
我就到小莹家温课了。我可以大胆地到彭妈妈家来了。我每天都要踩着客厅里的地毯走到小莹的小房间去。有一次还偷偷地摸了一下客厅里那盏吊着龙头的大台灯。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去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一下……
现在，连多宁有时候也不敢朝我嚷“送牛奶欧……”而不得不恭敬地叫我“晓明”了。小莹时常带几样新奇好玩的东西到学校来，比如珐琅柄的削笔小刀啦，玻璃小动物啦。她只是偷偷地塞给我看，可是差不多总会被多宁发现，他真像一条狼狗。于是他就向小莹讨着看。小莹说：“你向晓明要吧，他同意我就同意。”多宁就说：“快给我看！”我偏不给。他就软了口气：“晓明，给我看看吧！”我才给他看。以后他就不大说“快给我看”了。
有一次，做完了功课，小莹说：“今天我们读一篇童话好吗？”她拿出一本安徒生童话，“读这一篇吧——《丑小鸭》。我读给你听好吗？”当然好。她的声音是那样动听。
乡下真是非常美丽，这正是夏天！小麦是金黄的，燕麦是绿油油的。干草在绿色的牧场上堆成垛，鹳鸟用它又长又红的腿子在散着步，咕噜噜地讲着埃及话。
她感情丰富地读着。
于是，在盖满了牛蒡的池塘边，那只又大又丑的小鸭从蛋壳里爬出来了。多可怜的丑小鸭！孵出它来的鸭妈妈嫌它丑，别的鸭子飞过去憎恶地在它颈上啄一下，小鸡打它，喂鸡鸭的女人用脚踢它，它惶怒茫然地飞过篱笆逃走了，一直逃到了沼泽地里……当它和天鹅们游在一起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人们发现它原来是那么美丽的一只小天鹅！
读完了，小莹问我：“你说这个故事美吗？”
“美。”
“为什么？”
“因为可怜的丑小鸭是一只美丽的天鹅。”
“你真聪明！”她笑了，“你也是一只天鹅！”
我非常感动。我说：“我不是天鹅，是丑小鸭，你才是天鹅。”
“不，你是，你是！丑小鸭就是天鹅！我偏要说你是天鹅。”我不明白她为啥偏要说我是天鹅。
小莹说等她把《丑小鸭》读得非常熟了就借给我读，我确实很想读，因为它深深地吸引了我，而且书里还有不少别的童话。我相信它们也肯定是非常美的。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丑小鸭》读得非常熟。小莹说，是她大姐——彭老师让她读的……可是她又不说下去了：“不告诉你，不告诉你，保密，保密。”我不高兴了。她看着我的眼睛：“你不高兴了？你可别不高兴呀，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那时候你就更高兴了，真的，嗯——”她又是那么好看地朝我一笑。
我确实更高兴了。后来，在国庆联欢会上，红领巾艺术团演出大型歌舞《天鹅公主》，她被邀请扮演里面的天鹅公主。她告诉我，等她出场的时候，我就站起来一下，让她看见我坐的位置。我这样做了。她跳得太好了，真像一只美丽的天鹅。可是我又觉得委屈起来，因为多宁他们的合唱队都在舞台的右侧为她的舞蹈伴唱，而我却不能。
演出结束后，小莹兴奋地问我：“我跳得好吗？”“太好了！”“我看见你坐在那儿，就跳得更好了。”她羞涩地说。我真有点难为情。她说：“过元旦的时候，还要排演新舞蹈呢！”我十分沮丧，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我不能亲眼看到她排练，那一定是非常好玩的，而且，我还是不能参加伴唱，只能坐在台下在心里呼应着……我禁不住说：“我真想参加艺术团！”“是吗？”她高兴地看着我，“那我去和我大姐说，好吗？”
她真的对她大姐——彭老师说了。彭老师是艺术团的指导。一天晚上，我就跟着她走进了彭老师的琴房——那间红绒窗帘永远垂落的琴房。好像正是因为红绒窗帘垂落着，房里暗幽幽的，才显得那样文雅，那样舒适。墙上挂着一个瞎子外国人的油画，我拘谨、紧张得想不到去思索他是谁了，因为彭老师正坐在钢琴旁的高背沙发上看着我。小莹说：“大姐，晓明来了。”彭老师笑了笑：“你也想参加艺术团吗？”我木然地点点头。“跳舞还是唱歌呢？”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口气坚定地说：“唱歌！”
彭老师坐到钢琴前：“来，你唱支歌给我听听。”
我犹豫地挪了一下脚步，突然感到事情非常严重，勇气瞬间就没有了。小莹碰碰我的手：“去呀，去呀。”
于是，我走过去唱了那支《放学回来》。这是彭老师教的。上音乐课，同学们总是不太安静，而我却认真地学每一支歌，尤其喜爱这支好听的《放学回来》。
放学回来，
提着篮儿去割草，
割了满满一篮草，
云儿对我笑，
……
琴声和我的歌声同时停下了。彭老师转过身看着我，她的眼里有一层明亮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我不敢多看，总认为彭老师一定会说我唱得不好。可是彭老师说：“你唱得很好，非常有感情，你以后每个星期一、星期四都到合唱队来活动吧。”小莹兴奋地笑着，眼里闪着泪花……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个新的纸板夹子，说：“这是我的，送给你夹唱歌纸。”
故事总有完的时候，而我是多么不愿意让它结束啊。小莹在四年级结束时就回北京了。她原先答应在暑假里带我到她二表姐的舞蹈学校去游泳的，她说只要两元钱买一张卡就可以在那儿的游泳池游一个暑假。可是她又来对我说，她不能带我去游泳了，要回北京了，因为爸爸妈妈已从国外回来，非常想念她，所以明天就要走了。她很伤感，我更是难受得哭了。她把那本安徒生童话放在我手上，就走了……后来她给我写过信。她总是这样称呼我：亲爱的晓明同学。我也给她写过信，也称她：亲爱的小莹同学。她写了一些什么内容呢，那就看看吧，这是其中的一封信。
亲爱的晓明同学：
我非常想念你，我爸爸妈妈也知道你的名字，他们还问起你呢，他们说你的信写得真好。你又长高了吧？早晨还是那么早就起来吗？我总是很早就醒了，因为在我还睡着的时候，你已经在挨家挨户地走了。你还到合唱队去吗？什么时候再能唱歌给我听呢？你到我舅妈家去玩过吗？你去玩呀，我住过的小房间里挂着我的照片，你去了就可以看到我了。你现在还不敢去吗？为什么要怕呢，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你答应我去玩好吗？答应呀！
祝你和你妈妈身体健康。
彭小莹
后来就不通信了。我终于明白，我们都渐渐长大了。人长大了，如果再要保持友谊，那就和小时候不同了。她送给我的那本童话我一直珍藏着。里面的《丑小鸭》——那个美丽天鹅的故事，我几乎能背出来，我太喜欢它了——天鹅！
《丑小鸭》——那个美丽天鹅的故事，我几乎能背出来，我太喜欢它了——天鹅！
——我的天鹅——献给我少年时代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