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待郎中前来,外头便传来了一阵阵拐杖敲击地板与呼唤之声:“夫人……”
那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进来,虽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可嘴唇却微微发白。阮月一见他脸色便知,此人必是有弱症无疑。
胡老爷问着左右侍奉之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夫人这是怎么了?”
底下之人无一个敢出声发一言的,老爷子望着白逸之与阮月站于此处,厉声询问管家:“这二位,是来做什么的?”
管家发着抖,依旧抹着眼泪:“老爷……这二位……姑娘……她……”他语无伦次。
“是关于那个孽障的,就休要再提了……”胡老爷甩了甩袖子,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两人,怒而说道:“我是问你夫人怎么了,还有这二位是来做什么的!谁叫你提那个孽障了!”他拐杖使劲的敲在地上,气的咳嗽了起来。
白逸之走上了前,直言不讳:“还是我来说吧,胡老爷子,你家姑娘被人杀害后,丢进了河水里,亡故了,县太爷要我二人来贵府问问您究竟要怎么了结此案?”
站在一旁的阮月忙揪了揪他的袖子,轻声在他一旁提醒道:“你说话能否婉转一些?如此丧亲大事,竟能说的如此泰然自若,这老人家可怎么受得了!”
“什么……”老人一震,瞪大了眼睛。他顿觉身子发软坐了下来,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两人,却依然假若镇定,疾言厉色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在再此处造谣生事,老夫就一顿棍棒将你们打了出去!还不快走!”
胡管家往前爬了爬,揪住老爷子袍角,哭得如唱戏一般:“老爷,是真的……小人是亲眼所见姑娘的尸首从河中被打捞了起来,老夫人怕您着急,才不让说……”
“这个孽障……孽障啊……”胡老爷忽然紧双目,随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那血溅在了雪白的毛毡之上,触目惊心。
“大夫来了!”婆子们簇拥着将大夫带进了来。
郎中们刚诊完脉,胡家老爷拍着桌子起身问道:“是谁!是谁如此残忍!将人杀害还抛尸河中!咳咳!”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胡老爷别急,我们来此的目的便来问问您……”阮月之话刚出口,便被老人家强堵了回去。
“问!问什么问!这人都没了!你们这衙门的人若是中用,那凶手早被缉拿归案了……”
“胡老爷,这……”
“胡老爷放心,大人自会还您一个公道的,我们走!”白逸之立时拉着阮月走了出来。
阮月惊愕满眼,甩开他的手,大凶道:“你拉着我做什么!事儿都未问清楚,怎么断案?”
“断案断什么案!那老头都不领情,就算了吧,咱们去找县令老爷出面,不就可以让这胡老头乖乖掏钱让咱们办案了吗!”
阮月瞪大了眼睛,惊问:“你是为了钱才行至此处的?”
微风阵阵吹过来,将白逸之的头发吹得乱了起来,他讪笑着点点头,无所谓地道:“是啊,不然为何要管这闲事。”
她无奈摇摇头,刚想说话时便瞧见街上的百姓纷纷聚往一处,两人好奇着便也跟了过去。原是街头张贴告示,寻找恒晖郡主的,提供线索之人通通有重赏。白逸之见到画像与告示,不禁叹了一句:“这郡主长得真是漂亮啊!”
她未理会,想走之时却被白逸之拽住衣领:“你上哪去?”
阮月低下声音言语,尽量不引起他人注意,以免再旁生枝节:“我去哪里同你有何关系。”
“阿阮,你说若是帮着朝廷抓回这郡主,得赏多少钱……”
“你叫我什么?”她惊然一问。
他笑了笑,将双手环于胸前:“叫你阿阮啊,不然叫你什么,难不成管你叫月儿不成?两个大男人,恶不恶心……”白逸之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阮月心中咯噔了一下,想起了司马靖常常这么唤着自己,不由得心一酸,她无心说着:“随你吧!”
且说那皇宫之中,阿律公主日日前往烦扰司马靖公务,由着边境一战北夷国实在相助甚多,故司马靖对她也宽容备至,总是遣了静妃相陪,可公主嫌她处事循规蹈矩,十分无趣,便铁了心得要将阮月寻了出来。
这日,御书房中,小允子奉上一杯茶水,站立一旁提醒司马靖:“皇上,阿律公主又来了!”
他撂下了手中的笔,无奈耸了耸鼻尖:“这个公主……唉!罢了,去静妃那儿避避!”
小允子无动于衷,弯着腰回道:“皇上,您忘了么?静妃娘娘今日陪同太后前往潭柘寺礼佛,这会儿都到了!”
“皇上!”阿律公主夺门而进,外头的侍卫一直拦着她:“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
阿律走至案前,双手叉着腰:“阮月到底被你藏哪儿去了!”
司马靖从未被人质问过,哭笑不得,只好无奈答道:“朕也不知她身在何处,虽已派了二王爷去寻了,只是一只未果。”
说曹操曹操到,她刚走近,外头却传来了通报声:“二王爷到……”“怎么样,是否有消息了?”司马靖上前问道。
二王爷摇了摇头,见到阿律公主也站在一旁,立时便知皇兄方才又被为难了。他憋着笑了笑,却又立时被司马靖瞪了回去。
阿律脑筋转了一转,忽而走上前来问道:“皇上,我想同二王爷一起去寻找小郡主,您若是不答应我,那我便日日都要来烦你,吵得你坐立不安,难以处事。”
二王爷擦擦鼻头一笑,见到兄长如此为难,每日的奏折都要批审到深夜,白日却还要被这个阿律公主日日常缠着,便只好上前替他解着围:“皇兄,臣弟也是这么个法子,可让公主随臣弟一起,若是皇兄还是不放心,那您可将御前侍卫崔晨派来保护公主便可,您也可安心处理朝政。”
司马靖想了想,崔晨武艺高强,为人正直,如此也可,便一口应允了下来。二王爷带着公主走出了皇宫,才随着回到王府的阿律公主,便被庭院上的各式风铃吸引住了。
“喜欢?”二王爷瞧她眼中带着喜爱的光芒,便取下了一个,送到她眼前:“既喜欢,那这个送你好了。”
她万分欣喜点点头,接过风铃欣赏着,时不时还用手指戳一戳,听到清脆的响声后,瞬间笑了起来。坐在一旁喝茶的二王爷望着她的侧脸,想不到这异域的女子也有如此动人的时刻,他也随着笑了起来。
很快,阿律便回过了神来,问道:“二王爷,咱们何时出发呀?”
他抿了手中的一口茶,反问道:“想来公主来京至今都未出过皇宫吧,想不想看看中原的集市?”
阿律公主听到这个,眼中霎时放起了光,连忙点着头答道:“想,想……”又转头一想,念道:“不对呀,你可别打岔,咱们不是出去找阿阮吗?”
“手底下的人都派出去那么多了,也都找了这些日子还未果,她若是想回来便早就回来了,可见她还未有归京之心!”
阿律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话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口:“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那花心的皇兄,一个接一个的娶回宫中,多让阮月伤心啊!不像我们北夷国,一个男人就只能娶一个女人……”
二王爷立刻站起了身,上前捂住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并轻声斥道:“公主可万万不可胡言,皇兄之事,怎可妄议!”
她惊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瞬间脸红了:“你怎么……算了,不是要带我去集市吗?走吧!”她羞愤地将身子背了过去。
“公主也得换件中原人的衣裳,再去不迟!”二王爷拽着她衣袖,并吩咐下人将衣裳拿了过来,等待着她一同游于集市。
广陵胡府内院,阮月与白逸之同衙门上下的人将从河里打捞出来面目全非的女尸送回了胡府。
“可怜的女儿啊……”老夫人哭得无声,她不停地捶着胸口。胡老爷也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抚摸着女儿泡得肿大的手,轻声抽泣着:“老夫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个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如何不伤心啊……”
阮月走上前去,劝慰道:“老夫人胡老爷,逝者已逝,望生者节哀,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啊!”
“胡老爷,阿阮说的有道理,与其让姑娘死不瞑目,不如就将姑娘的前前后后都说上一说吧!让我们这些衙门之人也能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白逸之说道。
“两位公子……老爷夫人,让小的来说吧!”胡管家上前跪着:“那是一日,小的同老爷夫人一同去寺里头烧香……”事情拉回到了十天前,阮月与白逸之认真地听着,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在广陵城城中为商贾首富的胡家,曾与南苏的一位姓施的官宦人家,一同给未出世的孩子定下了娃娃亲。这两家数十年来也都有来往,两个孩子一来二去的也日渐的情深意厚,愈发难舍难分。
两家见此心中自然是十分欣喜的,便商议着待胡家女儿过了及笄之礼后,便十里红妆送她出门。谁知,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家原本都商定好了婚事日程。可那施家的姻亲连襟突然被查在朝中犯下了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