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新港:儿童文学作品中的人生,不是要“吓住”孩子。苦难、磨难、挫折、社会阴暗,当然不是儿童文学中的主流,这些只是侧面。幸福、光明、快乐,仍然是儿童文学作品的主导。但一个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家,不会去刻意回避情感中脆弱的部分,包括苦难、磨难、挫折、社会阴暗,而是要将两个方面都结合起来,使儿童文学作品成为立体的,而不是单面的。
独船
文/常新港
在北方,这种河流数不过来,地图上找不到。小黑河就是这样一条河。
三独
几年前,这里连下了几天罕见的暴雨,河槽里的水一下子盛满了。中午时,河岸上站着一个妇女,手端着一大盆脏衣服。她在岸边来回走了几趟,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埋在河边的那块平平的大青石。那青石上常站着洗衣和钓鱼的人。
她终于沿着熟悉的、被人们踩硬的土路走向水边,找到了那块青石。青石只露着一个边角,其余部分都被水淹没了。她脱下黑布鞋,赤着脚踩在青石上。她回身把儿子的衣服拿在手里,刚一蹲下,脚下的大地好像滑动了。她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落入水里,被急流卷走了。原来青石被水冲得松动了。
岸上有人看见,急忙呼喊着,追赶着水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向下游跑去。水,太凶猛了。没有人敢贸然脱衣下水。在下游的一个河湾处,这女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苍白的手还抓着儿子那件不大的湿漉漉的衣服。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这女人的丈夫张木头赶到了,一手握着妻子遗落在岸上的一只鞋,一手捶打自己的胸口,重复地唠叨着,“我要是在,你就不会死……”
有人扶着张木头的肩:“张大哥,别难受了。大伙不是不救,如果有船,大嫂也许能救上来。单靠人下水救,谁也别想活着从水里爬上来。”
“我不信,我不信!我来晚了,我要是在,你不会死的!”岸上回荡着张木头哭哑了的声音。
不久,人们发现河面上出现了一条船,这是小黑河上的第一条船。挂在船帮上的桨是用红漆仔细涂抹过的。有人看见,这条船的主人张木头和儿子张石牙经常坐在小船上,漂向下游,下好夜网。然后,父子俩背着纤,拖着船,逆水而上。第二天,再划船去取鱼。
村里实行生产责任制,开始分地时,张木头包了河边上的一块水田。他不顾村里的劝说,坚决把家迁到远离村子的河边。
张木头断绝和人们的一切来往,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独屋、独船,还有独生儿子张石牙。
“爸爸!这儿离镇上中学太远了,咱们搬回村里去吧!”有一天,张石牙跟父亲说。因为他要上中学了。
“远了好!”张木头眼睛看也不看儿子,干巴巴地回答他。
“我要走很多路!”儿子解释。
“两条腿生来就是走路的!”张木头顶着儿子。
“我没有伴!”
“一天见不到一个人影更清静!”张木头没注意到儿子那束怨恨的眼光:“去!到河边守着船,别让人随便用!听没听见?快去!”
结怨
人们疏远了张木头,尽管他是一个比以前更加勤劳能干的人。
有一天,张木头赤着泥脚,从水田里走出来,把手搭在额头上,往河上一望,发现船桩上系船用的缆绳耷拉在水上,船没有了。他心里一惊,飞快地顺着河岸向下游跑去。在河流转弯的地方,他看到了那只船。船上有几个穿裤头的半大孩子,正四仰八叉躺在船板上,一边哼着歌,一边舒服地晒着太阳,任船向下游漂去。
张木头脸发青,怒吼了一声,吓得那几个孩子翻身站了起来。他们一看岸上奔过来的汉子和他那身结实的黑疙瘩肉,心里暗暗叫苦。其中有人认识张木头。
“王猛,王猛!快靠岸,快靠岸!”几个孩子慌张地对着握桨的那个孩子叫起来。
“怎么啦?”那个叫王猛的孩子回头望了望,看见岸上的张木头已经脱去了衣服,正准备下水,便叫起来,“你们怕啥?他咬人咋的?别怕!”
“这船动不得,谁动他的东西,他就跟谁拼命。天!这回让他撞见了!”几个孩子把衣服缠在脖子上,下饺子一样跳下水,向岸边游去。一上岸,头也不回地,撒开脚丫子跑了。
王猛,这个愣头青,正处在啥都不服气的年龄。他仍旧坐在船头上,看着张木头挥着两条黑鱼一样颜色的胳膊,劈开顶头浪,向船游来。当他看清张木头那气势汹汹的脸时,他心虚了,想把船划开去。但张木头是从船的前头游来的,已经把船拦住了。
王猛糊里糊涂地被张木头从摇晃的船上掀下水,好半天才在水里辨认出岸边的方向。亏得这是水势平缓的地方,没有大浪头。王猛还是灌了几口浑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快要抽筋的脚尖才触到岸边的浅滩。他哆嗦着爬上岸,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吐又喘,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看见那条船停在不远的挂网处,张木头正得意地扯起一条大狗鱼,根本没把他王猛的生死放在心上。这老家伙太少见了,简直没人味!
王猛憋足劲,对船上的张木头喊:“你个老不死的,等我长大了,非把你的船用斧头劈碎了当柴烧!老东西!”
张木头被骂得在船上直跳脚。突然,他喊了一句:“石牙子!你给我抓住这浑小子。”
王猛回头一看,岸上正奔过来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吓得他气没喘匀,匆忙站起身,迈动着疲惫的双腿跑了。临跑前,他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石牙子一眼。
石牙站住了。刚才王猛仇恨的一瞥,使他心里很难受。刚才父亲把王猛掀下水的情景,被他看到了。他同情父亲,又恨父亲做事太绝。
隔阂
张石牙扛着行李,一走进陌生的学生宿舍,就感到一股冷意,初上中学的新奇和兴奋的情绪被冲淡了。有几个同学对他冷冷的,把上铺一个漏雨的角落留给了他。他听见下铺几个学生小声嘀咕。
“他爸就是张木头!”
“对!他没有妈!”
“河边上那间独屋是他家的!”
“还有那红桨独船也是他家的!”
“喂”,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那人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拍了拍张石牙的床铺,“洗洗脸!”
张石牙心里涌出一股感激之情,急忙从上铺跳下来。
当四目对视时,张石牙愣住了,这个端水的人竟是被爸爸从船上掀下水的王猛!王猛长着一头刷子般直立的头发。
王猛也认出了他,扭头把一盆水哗地泼到门外。
以后,张石牙感到了王猛在同学中的权威性。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孤独了。
出早操,没人叫他。
他的衣服从晾衣绳上落下来,没人拾。
踢足球时,场上明明缺少队员,王猛也不让他上场。
一天,张石牙一进宿舍门,迎面掉下雨点,低头一看,白褂上染上一小串蓝墨水。
“你怎么能这样?”张石牙看见王猛正在摆弄手里的钢笔。
“对不起,我的笔不出水,甩了两下,凑巧你进来。”
张石牙忍住了。
下午踢足球,人太少了,王猛才让石牙上场。石牙憋足劲儿玩命踢,想让同学们知道他踢得很好。可惜,一大脚,竟把球踢到操场边上的水洼里去了。
“就这点本事!真无能!”“败兴!没劲!”有人双手叉腰,用眼斜瞪着石牙,吐着唾沫,不满地絮叨着。石牙红着脸,连衣服都没脱,就跳到水洼里,把球捞出来。当他拧着湿衣服,在球场上来回奔跑时,他发现,同学们不再把球传给他了。他慢慢站住了,默默退出球场,站在球场边呆呆地看着欢笑的同学们。
晚上,石牙刚走进宿舍门,就听见屋里传出窃窃的笑声。石牙听见粗嗓门的王猛说:“谁也别说,谁说是小狗!”
石牙一走进宿舍,几个同学就都愣住了。他们踢完球,正在用一块毛巾轮流擦脚。那毛巾正是石牙洗脸用的,是一块带着红白方格的毛巾。
石牙久蓄在心底的泪水终于涌出来,扭头冲出门去。这侮辱和歧视使他忍受不了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和王猛结下的私怨所带来的,可为什么把恨都发泄在他身上?就因为自己是父亲的儿子?
有人拉他的衣服。他一回头,是黑小三,班里最小的同学,王猛的影子。
“石牙!别哭。我也用它擦脚了,一共擦过两次……刚才,我用香皂把你的毛巾洗了。你要不愿意,我给你买一条!”
张石牙哭得更厉害了。
“你还怨我吗?”黑小三小声地哀求道。
“不!我怨我爸爸!”
惩罚
王猛从来不知愁,这两天却愁了。石牙有好几次感到王猛想主动跟他说话,但又不把肚里的话全说出来,还掩藏着什么。
石牙问黑小三:“王猛怎么啦,他好像有事?”
黑小三说:“他妈病了,想吃鱼,到处买不到。他知道你家有船,你爸又会挂鱼。可他不好意思张嘴求你!”
“你告诉他,明天我们划船去取鱼。我爸每天都把挂网提前下好,不会空网。”
“石牙,你真是个……好人!”
第二天星期日,这群孩子悄悄爬上那条船,向下游划去。
王猛一声不响坐在船上。他不敢看石牙的眼睛。当黑小三转告了石牙的主意时,王猛心里难受了好一阵。他想,一定找个机会向石牙道歉,郑重邀请石牙踢球。尽管他王猛从没向别人说过软话。
他们看见了露出水面的挂网,看见了挂网在抖动。石牙脱了上衣跳下水,一边踩水,一边从网底摘下一条尺把长的鲫鱼,扔到船板上。
“坏了!爸爸来收网了!”河里的石牙爬上船,把桨抓在手里。王猛和黑小三都慌了。
“别急。我把船靠在岸上,王猛提着鱼,赶快回家!”
张木头跑近时,孩子们已经上岸了。张木头看见王猛手里提着一条大鱼,急了,脱了鞋,提在手里,咒骂着撵王猛。他撵了半天没追到,才气咻咻转回来,怒气冲冲盯着船上的儿子。
“败家子!”张木头喷出一句带火的话。
儿子不回答。
张木头几步蹿上船去,劈手夺过船桨,狠命向儿子砸去。石牙一偏头,船桨砸在右肩上,划开一道血口子。石牙捂住肩膀,眼里流着泪:“爸,你不要太绝了!”
“你敢顶嘴?拉纤,把船给我拖回去!”张木头挥着手里的桨,脚把船跺得咚咚响。
石牙背起纤绳,微弓着背,一手捂住肩头,在岸上走着。张木头坐在船头上,看着儿子拉纤的背影,拉长了脸说:“今天我罚你,我教训你,你就得听着!我掉的汗珠子比你吃的饭粒子都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长。你听见没有?”
石牙没有回答。
“你这小子,越上学越坏了。明天,把行李从学校取回来,甭上学了。在家帮我干活儿!”
石牙站住了。船也停住了。
“怎么不拉了?”张木头瞪着眼睛。
“爸!你说什么我都听,别让我辍学!”
“那好。你听我说,你妈死时,没有一个人下河去救。我去晚了,不是亲人,谁也不会舍命。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知道!”
“如今世上好人少了,活在世上别太傻,你知道吗?”
“知道!”
“你背上怎么了?”
石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血口子张着嘴,涌出的血把衬衣染红了。
张木头从船上跳到岸上:“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撕开衣服,给儿子包扎上。
儿子含泪的眼睛使他受不了了:“你有啥话就说!别怨爸爸手狠。我可都是为了咱家好!为了你!”
“爸!把船借给我用一用吧!”
“干啥?”
“我的同学王猛……”
“闭嘴!这船是我的!不是你的!”
石牙擦了一把泪,咬着牙,背起纤绳向前走了。张木头疑惑地盯着儿子的背影。
大水
又是几天的暴雨,河槽注满了水。小黑河发怒了。这是石牙肩头受伤后在家养伤的第三天。
张木头也惧怕这场暴雨。眼前的情景使他想起几年前那场大水。他铁青着脸,回头命令儿子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不许走出家门一步。他拎着一把铁锨,耳朵听着河水的吼叫,奔到水田里。他要把所有的土埂都挖开一个个缺口,把积水放掉。
河水太满了。隔夜的挂网被水冲得没了踪影;水棒草只剩个头在可怜地摇晃着;岸边上的独船不安地摆动着船尾,像一匹被主人抽打而要奋力挣脱缰绳的烈马;那块大青石终于被水卷走了,留下一个漩涡;一条黑鱼拖着一根钓竿从上游茫然地冲下来,近了,才能看清鱼已经死了……岸边上没有了淡淡的水草香味,只能闻到从上游泻下的混浊的泥水带来的水腥气。
张木头根本没想到,此时,河边上那间独屋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黑小三哭过的脸出现在张石牙的面前:“石牙!不好了,王猛叫水冲走了,快划船去……”
“这么大的水还游泳?”
“不是,他织了个网,想给他妈挂鱼!”
两人奔到船边。石牙解缆绳时,发现缆绳被父亲紧紧拴到木桩上,像长在木桩上一样,系着死扣。石牙马上跑回屋,抄起菜刀反身冲出来,把绳子砍断了。船马上顺着水势向下游漂去。黑小三在岸上飞跑,引着船向王猛被淹的地方奔去。
岸上有人看见了石牙,都大声喊起来:“石牙来了,石牙划船来了!”
“我来了。”石牙在心里回答了一声。他第一次感受到同学们对他的尊重,把他当作一个有用的人。这是一种呼唤亲人的感觉,是石牙期待已久的。
突然,水面上浮现出一个黑影。石牙立刻认出那是王猛刷子一样的头发。王猛的头若隐若现,像在潜泳。石牙想把手里的桨伸给王猛,可王猛的手无力地在水面上举了举,又沉底了,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水涡。
石牙突然大喊一声。当时,谁也记不得石牙子喊了一句什么,便传来了扑通一声。岸上的孩子们看见船上的石牙消失了,船板上只滚动着那根红漆木桨,还有石牙刚脱掉的白褂。
船失去了控制,顺着水势缓慢地转了一个头,倒退着向下游移动,仿佛也在回头留恋地朝小主人下水的地方投去最后一瞥。
石牙没有摸到王猛,正准备冒出水面缓口气时,他的腿被昏迷的王猛抓住了。两人一起沉到水里。这时,石牙感到水从鼻腔里像针一样扎进了自己的胸腔,他被无情的水呛了。
王猛借助刚才石牙身体的浮力,把头冒出水面,迷糊中抓住了从身边漂过的独船……
在河湾,当年打捞出石牙母亲的地方,孩子们把石牙捞了上来,静静地放在船板上。他们洗去石牙身上的泥,呆呆地围住了这只独船。
儿子
“石牙子,把尸体从船上掀下去!我的船上不能摆死人!”
岸上跑来了张木头。他刚才听说又淹死了人。他用嘶哑的声音命令儿子。当他跳到船板上时,后退了一步,呆住了。
几个光身子的孩子跪成一圈,仿佛在等待躺着的人睡醒,这个一动不动的孩子赤裸的肩膀上,有一道刺目的泛红疤痕。啊,这是自己的儿子!张木头傻了。
王猛慢慢爬起来,爬到石牙面前,胆怯地伸手去抚摩石牙的脸。突然,他把手缩了回去,害怕地问:“石牙!石牙!你怎么啦?你怎么啦?石牙……”当发现船板上那件染上蓝墨水的白褂时,王猛一把抓在手里,把脸埋在里面,哽咽地哭出来:“我还有话跟你说,石牙……”
水仿佛快要凝固了,像黏稠的液体在缓慢流动。岸上的孩子跟在逆水而上的独船的后面,默默地走着。
张木头自己背着纤,拖着船。他不让别人拉纤。他一步一回头,看着儿子的身躯仰卧在船板上,随着浮动的船起伏着,像在水里仰泳。他想起了几天前儿子捂住肩膀拉他时的情景,默默地在心里呼喊:“我为什么要惩罚儿子?”他双膝突然一弯,背上的纤绳滑落下来。他趴在岸上,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石牙子!你……”
他一面悲怆地哭着,一面重复着几句话:“你太傻了!我的儿子,你真是太傻了!就剩我一个人啦!就剩下我一个人啦!”
“爸爸!”
张木头猛然听见一声喊,抬起泪眼一看,王猛跪在了自己面前。
“爸爸!”
紧跟着,黑小三也跪下了。
张木头呆住了,好半天,才用手捶打着地上湿漉漉的泥:“石牙子!这船是你的,我答应你了!这船是你的了,你听见没有?你怎么不站起来!”
孩子们都哭了。
没过几天,村上的人都拥到河边,把张木头的小屋迁回了村里。人们尊敬他。
王猛一直保存着石牙那件白褂子。他经常去看张木头,做一些石牙活着时应该做的活。
人们常常看见张木头蹲在河边,守着那条独船。一遇到人,他就迎上去问:“你们用船吗?你们上船玩吧,这是我家石牙子的船!”
人们都不愿轻意去使用这条船,这条小黑河上唯一的船……
常新港的“船”
石牙的船
一个男孩忧伤地坐在船上看着水面。
张木头断绝和人们的一切交往,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独屋、独船,还有独生儿子张石牙。
“爸爸!这儿离镇上中学太远了。咱们搬回村里去吧!”有一天,张石牙跟父亲说。
“一天见不到一个人影更清静!”张木头没注意到儿子那束怨恨的眼光。
踢足球时,人太少了,王猛才让石牙上场。石牙憋足劲儿想让同学们知道他踢得很好,可他发现同学们不把球传给他。他慢慢站住了,默默退出球场,呆呆地看着欢笑的同学们。
他们踢完球,正在用一块毛巾轮流擦脚。那毛巾正是石牙洗脸用的,石牙久蓄在心底的泪水终于涌出来,扭头冲出门去。
黑小三说:“王猛他妈病了,想吃鱼,到处买不到。他知道你家有船,可他不好意思张嘴求你!”
“你告诉他,明天我们划船去取鱼。”
“石牙,你真是个……好人!”
黑小三哭过的脸出现在张石牙的面前:“石牙!不好了,王猛叫水冲走了,快划船去……”
岸上有人看见了石牙,都大声喊起来:“石牙来了,石牙划船来了!”
“我来了。”石牙在心里回答了一声。他第一次感受到同学们对他的尊重,把他当作一个有用的人。这是一种呼唤亲人的感觉,是石牙期待已久的。
短篇小说之王
常新港是中国“短篇小说之王”,他创作的短篇小说数量之多,整体文学水平之高,在中国儿童文学界无出其右。
——安武林
当一大批中年作家逐渐淡出短篇小说创作的时候,常新港却以大量内涵丰富、艺术上乘的短篇少年小说挺立潮头,成为短篇少年小说领域里一道独绝的风景。
——李学斌
作者是怀着对北大荒深沉、真挚的爱为北国少年塑像的。他笔下的少年形象,有着雪压冰封的北国特有的气度和风采。他着力表现在逆境中拼搏苦斗的北方少年,从他们身上开掘北大荒那种豪迈、憨厚、坚韧不拔、开拓进取的性格。
——束沛德
常新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写作的呢?
常新港:我小学时的作文很不错,每个星期都盼着作文题布置下来。因为我的作文总是被老师在全年级朗读出来,被老师在学校走廊里的黑板报上全文刊出。记得有一篇作文叫《第四个第一》,被老师在题目旁边写上“小说”。看见那两个字,作家梦才开始了吧!因为同学们不说“你的作文上了黑板报了”,而是说“你的小说上了黑板报了”。爸爸是语文老师,也是文学爱好者,他在20世纪80年代初就出版过长篇历史小说《三色水》。在我小时候,爸爸在写大部头小说时,常常让我帮助他抄写稿子,我一边抄,一边读。我常常想,哦?小说是可以这样写的?是可以这样虚构的?是可以把不存在的事情写得跟真事一样的?文学的那棵小苗,算是从心里拱出来了。
狗的三十五年相当于人的一百六十岁
灰利是狗。它是一条生活在一九七六年的狗。它如果能活到今天,那就是三十五岁了。可是,狗的最长生命平均只有十五年左右。人的生命有七十?扳着手指头一算,狗的三十五年相当于人的一百六十岁。这是人的理想算法。
——《灰利在前我在后》
我和青青、可仁一直以来关系最好。最近,青青的穿戴讲究起来了。青青个子高,穿什么都好看。可仁也长得挺漂亮,但她脸上老长红疙瘩,所以她对青青的穿戴很在意。
——《青苔上身》
午夜里突然下雪了。雪是偷偷摸摸落下的,爸爸用麦秸盖住的柿子秧下的四个西红柿还没摘下来。可这时候,雪就下了起来。
——《童年的柿子》
这只狗被卖给萌芽家的时候,萌芽和妈妈根本看不出它的实际年龄。萌芽的妈妈把它身上包裹着的破衣服松开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它皮下的骨头,身上根本没有肉,萌芽的妈妈掩嘴叹息了一声:“小可怜啊!”这只狗猛然抬头看着萌芽妈妈的眼晴,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
——《毛帽子毛背心毛袜子》
男生杜北是个自恋狂,以为女生笑他是脸上有东西,就对着玻璃左照右照,然后把脸凑过来,指着自己的人中附近对我说:“你看,这里肿了!”第二天,杜北的上嘴唇不但没消肿,连下巴都肿了。下个星期一,杜北没来上课,听说跟班主任肖老师请病假了,原因是——治下巴!大家都乐了。
——《金鱼的头顶上没有钓钩》
听大人说,这几天榛子多得都落到了地上。昨天,我想进山采榛子。爸爸举着巴掌吓唬我说,山里树上的那些毛毛虫都能把我吃掉。我才不信,便去找明生,明生愿意去,就是有点儿怕。
——《回来吧,伙伴》
作家的变与不变
文/汤锐
很少有哪个儿童文学作家像常新港一样给我这种矛盾的感觉:他总是在变,又一成不变。
20世纪80年代,中国少儿文坛崛起了一批虽然年轻却已有丰富多彩人生体验的年轻作家,常新港是其中之一。他的第一部获得全国大奖的长篇小说《青春的荒草地》,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烙印。当时的少儿小说作家们,大多出道不久,年轻稚嫩,有一腔滚沸的热血要喷发,又适逢一个充满启蒙主义激情和宏大叙事冲动的时代,文学表达的动作难免有点儿用力过猛。也就从那时起,一个沉重悲壮的少年小说家常新港在我脑子里定格了好些年。而2004年以来,随着他的长篇小说《陈土的六根头发》《五头蒜》一再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常新港也让我们领略了他越来越松弛自如、游刃有余的文学表达。
最近,读到了他的最新长篇小说《青草的骨头》,惊讶地发现:他又变了!
乍一读,满纸大白话,似乎什么修辞都没有,朴素到家了。可是读过几页我就已经有一种“进去了”的感觉,开始漫上来一种想要拍案叫好的冲动。
作者在那里慢慢地、气定神闲地、安安静静地讲北大荒一个小院里的故事。几乎全部是短句子,几乎全部是简单句,几乎没有形容词,很少的定语状语补语,没有过多的风景描绘或者大段内心独白,把生活的本来面目,尽可能原生态地和盘托出——行动和对话。孩子的生活、孩子的事情、孩子的想法,用孩子般质朴无华的白描文字写出来,流畅、自然、充满真情实意!不是每个作家都能抵挡得住华丽修辞的诱惑,我相信,常新港一定是想清楚了自己究竟要什么。
说到常新港的不变,是从写作题材和主题的角度看,他似乎很少追逐热点,只写自己感触最深的生活积累;手法上不媚俗不迎合,不向热闹市井中心去,而是循着内心的小径向文学的腹地开掘。少年人的“成长”始终是他钟爱的,《青草的骨头》似乎是三十年前《青春的荒草地》之翻版,同样的题材,同样的成长内核,连小说标题中都有“青”“草”二字。仍然是熟悉的时代,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人物,但是内涵更丰厚了。作家分明是要用一种全新的叙述方式、全新的语言来重新诠释他记忆中那一段刻骨的人生历练。
三十年过去了,一切绚烂归于平淡,作家常新港成熟了,蜕掉了青涩的、戏剧化的一切,简洁、质朴、直抵人心,追求着朴素中的内涵、平淡中的力透纸背。常新港通过他的变与不变,展示了新的创作审美追求。三十年,见证了一位作家和他笔下的少年一同成长。
第二关
昆仑丘寻“鹑鸟”
1.同学们用张石牙的毛巾擦脚,是谁用香皂给他的毛巾洗了?( )
A.黑小三 B.王猛
2.王猛为什么被大水冲走了?( )
A.他织了个网,想给他妈挂鱼
B.天太热,他踢完足球就想去洗个澡
3.王猛一直保存着石牙的什么?( )
A.球鞋 B.白褂子
通过此关,你便可获得“鹑鸟”的力量!
鹑鸟 有一种鸟,名叫鹑鸟,掌管天帝的各种服饰器物。
“有鸟焉,其名曰鹑鸟,是司帝之百服。”
——《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