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察合台带着御医前来,愁眉不展的丘处机当下并没有想那么多,急忙起身迎接。
察合台:“丘神仙快坐下,父汗听说两位小道长受了重伤,特意让本王带来御医,为两位疗伤治病。”
丘处机:“大汗有心了,如今三汗王还下落不明,大汗还记挂着我这两位徒儿。”
察合台:“神仙哪里的话,三弟他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御医,你快去给两位小道长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样?”
“是,二汗王。”御医点着头,首先坐到了道坚的身旁。
萨尼曼特所制造的鹅软石连环爆炸对道坚造成一定的伤害,再加上道坚为了保护巴得儿承受了大部分的碎石,导致他身上的伤口密布,看起来很是吓人。
在察合台带御医来之前,也有军医来为道坚和真悟看过病情,所以现在的道坚几乎被裹成了一个粽子。御医为了更好地看清他的伤势,便只能耐心地一层一层重新拆开来查看。他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一次,但丘处机再次看到那些累累伤痕,仍旧感到心疼不已。
不过这些外伤倒不是重点,军医已经为他彻底清理了伤口,也上过药,只需勤换药避免伤口流脓,早晚能恢复健康。御医在原来已经上过药的伤口上,再细心地抹上一层特制的金疮药,而后将道坚身上的纱布重新包扎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御医的神情却依旧不怎么明朗,丘处机问道:“御医,我徒儿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并不是多严重的伤,为何他依旧迟迟不醒?”
御医将道坚的头轻轻往一侧偏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随后叹了一口气:“这位小道长身上的伤看似严重,但的确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伤势,至于他迟迟未醒,是因为他头部受了重击,虽然并未伤及性命,但什么时候能醒来,那便未知了。”
原本安静待在一旁的奎安听到御医这么说,一下子就慌了,连忙道:“什么叫未知,您可是御医啊,一定会有办法只好大师兄,对吧?”
御医理解他的担忧,但这种事情,他也没法百分百保证,只能道:“我会为小道长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希望他脑内的淤血尽快消去,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听御医这么说,奎安的眼中藏不住的沮丧。丘处机理解御医的难处,头部所受的伤,的确难以预料,只能悉心照料,祈求道坚尽快恢复,不要落下后遗症才好。
丘处机:“那就有劳御医开方了。”随后他侧过身来,提醒御医躺在另一侧床上的真悟,道,“我这儿还有一位徒儿,他身上也受了些伤但不算特别严重,可问题就在于,我们并不清楚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察合台前来的目的正是为了真悟,如今他身中剧毒迟迟未醒,只因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交代,如今全军人遍布印度河四处搜寻窝阔台与扎兰丁的下落,他必须将真悟救醒,仔细问清楚。
察合台催促道:“御医,你快去给真悟道长看看。”
真悟身上的伤口同样已经被清理包扎过,这一回,御医没有再次解开他身上的纱布,而是直接将他特制的金疮药交给奎安,吩咐他重新帮两位师兄上药的时候再擦上去。
御医检查了真悟的口鼻,而后又仔细为他诊断了脉象。
见御医神情反复不定,奎安着急道:“御医,我二师兄他到底怎么样了?”
御医正仔细诊脉,并没有立即回复奎安的问题,丘处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保持安静。因为师父的提点,奎安不敢再开口,但从他不断来回踱步的样子来看,显然是焦虑无比。
半晌之后,御医终于收回了手,丘处机这才开口道:“御医,我徒儿他到底怎么样了?”
御医:“奇怪,从他的症状来看,应当是见血封喉的丹毒。”
所为丹毒,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鹤顶红,中此毒者,毫无生还的可能,且毒素发作的时间极快,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御医对真悟当下的情况感到十分疑惑。
听到真悟所中之毒是“丹毒”,丘处机三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察合台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御医你可确信这是丹毒,此毒乃天下毒中之最,根本无药可解,那小道长他……”察合台带御医前来,就是为了从真悟口中套话,他若是一命呜呼了,倒是有些麻烦。
御医:“的确是丹毒不错,但正因为是丹毒,所以奇怪。”
奎安见大家神情都不好,急忙追问道:“怎么说?”
御医:“丹毒乃天下第一毒,见血封喉的本事可不是吓唬人的,但这位小道长不仅没有因此丧命,如今从他的脉象来看,更是逐渐趋于平缓,明显毒素的作用正在逐渐减弱。虽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似乎他自身正在与这毒素相抗拒。”
奎安:“大夫您是说,二师兄他自己本身能解毒?”
御医:“按常理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事实就发生在眼前,我也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说不清其中的缘由究竟为何。但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位小道长并无性命之后。我会再为他开几幅排毒养身的药贴,只要他体内残余的毒素全部排出,应当就能顺利醒过来了。”
虽然连御医都说不清真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性命无忧的断定,大伙儿都妥妥的松了一口气。
丘处机看着沉睡中的真悟,他的面色十分苍白,但是比起最初送来时铁青如僵死一般的模样,现下的确已经好了很多。他虽从未对他人提及真悟的身世,但他心中一直很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必定不凡,也许他的身后,真的有仙人相护,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地逢凶化吉。
藏在心底的这些话,丘处机从未对外人讲过,就算真悟真的是仙人托付的神灵转世,他也并不想因此对他有任何特别照顾,他只当真悟是自己养育多年,栽培长大,视如己出一般的孩子。对丘处机来说,这份心情对全真教的每一位弟子,都是一样的。
虽然真悟看样子没法即刻醒来,但至少听到他没事,察合台还是松了一口气。见御医分别给两位小道长都开了方子,准备回去给他们抓药,察合台连忙向丘处机交代道:“丘神仙,不瞒您说,真悟道长昏迷前曾交代过,我三弟窝阔台他负伤去追扎兰丁之事,如今他二人双双下落不明,真悟道长是当时唯一在场之人,他若醒来,还请神仙尽快知会我等一声。”
窝阔台下落不明,丘处机自然理解他们焦急的心情,由于之前担心两位弟子的病情,丘处机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如今听察合台这么一讲,他突然有了主意。
丘处机:“不必等真悟了,贫道能帮大汗找到三汗王的下落,只需取一件三汗王的贴身之物来便可。”
“哦?”没想到丘处机还有这样的本事,察合台倒是有几分意外,他连忙答应道,“好,本王这告诉父汗,去取三弟的贴身物件来,剩下的就拜托神仙了!”
窝阔台与札兰丁至今下落不明,丘处机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虽然巴得尔成功将萨尼曼特押回,并拿回了一只图案模糊不清的手套,据说是可以封印地下城的阵法图,但他们尚且无法断定萨尼曼特所说的是否属实,若真的属实,那另一只手套的下落也让人揪紧了心。
巴得尔在印度河中打捞了一整夜,也没能找到另一只手套的下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怀中揣着的唯一一只手套也差点在水中泡烂,图案变得有些模糊暧昧。他只好赶紧上了岸,将已有那只手套上的图案描绘了下来,虽然有些模糊的细节让人难以辨识,但对于精通炼金术的巴得尔而言,在大致摸索出其中的原理之后,他有信心能够将原本的图案复原出来。
至于尚未找到的那只手套,除了摆脱那些寻找窝阔台的士兵们帮忙留意之外,巴得尔只有找萨尼曼特对话,说服他放弃挣扎,与他们合作,以弥补他曾经所犯下的过错。如果可以,巴得尔并不想再与这个叛徒多言,但事到如今,只有萨尼曼特知道封印地下城的阵法图,到底长什么样。
萨尼曼特追寻札兰丁不得,真悟那一钉耙伤的不仅是他的双手,因为当时他输出了强大的精神力去操控转化那些成千上万颗的鹅软石,中途被强行打断之后对他自身造成了一波不可回避的反噬。所以在那之后,他才会被蒙古军轻易捕获,如今他正同其他花剌子模的俘虏一起,被关在大牢之中。
当他看到巴得尔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亲眼看着巴得尔跳入河中去找那两只被自己丢弃的手套,他当然知道巴得尔迟早会来求自己,将真相告诉他,萨尼曼特也为此早有准备。
当看管俘虏的士兵将他从牢里带出,萨尼曼特毫无悬念地看到了巴得尔这位老朋友的脸。明明阶下囚是对方,可露出苦大仇深般臭脸表情的人却是巴得尔他自己。
看到萨尼曼特那张漫不经心的脸,萨尼曼特恨不得即刻将他带回大雪山,让他跪在全族人的面前,以死谢罪都不为过。但是现在,他还不能这样做。巴得尔将心中那股愤懑之情收起,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他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不过当下他必须逼着自己去做。毕竟他是萨尼曼特唯一一个愿意平等交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