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坚急忙低下头认错道:“师父,是我们疏忽了,我们这就同余下的大军一齐前往。”
道坚扯了扯身后真悟的衣袖,示意他尽快振作起来,继续他们应该要做的事情。花花的牺牲不可挽回,正如其他牺牲的士兵们一样,在战争发起后的短短时间内,彼此双方已经造成了近七万的亡灵。
对于能够感知亡魂的丘处机而言,此时的战场,到处都是痛苦的挣扎与呻吟,这副景象远比地狱还要可怕。而丘处机清楚地知道,若对这些在苦痛之中死去的亡魂不管不顾,在这印度河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被地脉之下的妖邪之气所吸收利用,那股黑暗的力量会更加壮大。人类的征伐,本就是一切黑暗力量的起源。
丘处机:“花花的事情为师都看到了。真悟,这不是你的责任,如今的情形不允许你有难过的时间,站起来,为师陪你们一同前去。”
本以为师父会留在此地,为死去的士兵们继续祈祷超度,但因为真悟当下的状态不佳,丘处机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选择陪同他们一起前往。毕竟抓捕札兰丁的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回,不知道往后还要遇上什么样的境况。丘处机虽然厌恶战争和杀戮,但现在只有帮助成吉思汗尽快抓到札兰丁,才能真正平息这场战役。
在丘处机的鼓励下,真悟重新站起身来,他迎着河边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看来蒙军还是避免不了入夜作战,甚至这一次的攻城,极有可能会持续一整夜的功夫。
“是我耽误了大家,我没事了,走吧。”真悟低沉的嗓音,代表了他此刻的决心,丘处机知道,他不必再多言。
师徒四人一同向窝阔台部队所在的方向走去,此时成吉思汗也已经成功渡河上岸,看到不远处丘神仙四人走来的身影,他毫不吝啬地露出了脸上的笑容,张开双臂向他们迎去。
成吉思汗:“丘神仙,亡魂甲士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干得好!”
丘处机示意礼貌性的微笑:“没有让大汗失望就好。”
他的视线向印度河放眼而去,余下的三万人大军已经成功渡过了大半,但如今潮水也已经上涨了许多,士兵们必须再抓紧速度。成吉思汗知道他眼中的深意,也这紧要关头他们也没有多说废话的必要,已经在岸上的人纷纷在帮助尚未登岸的士兵们。
那些借助皮筏漂浮而来的士兵们,相继将彼此之间的皮筏绑在一起,在形成比较大的皮筏之后就能够接纳更多的人不惧被上涨的河水淹没,而在岸上的士兵们也能够一齐出力,用更快的速度将他们从河中拉上岸来。
道坚带着两位师弟一同加入帮忙的队伍之中,窝阔台与成吉思汗也都亲自下场,终于在河水的高度于他们不利之前,余下的三万大军全部登岸。
就在这时,受伤的拖雷被前线的士兵带了回来,他的右腿被长枪彻底刺穿,失血过多,面色十分惨白,成吉思汗见了心痛不已,急忙上前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伤了四汗子?”
“是,是那位新封的伽海汗!”负责运送拖雷的士兵从未见过成吉思汗如此震怒,急忙回话道。
察合台受伤在前,若不是因为丘处机献上的那颗冰灵子,今日察合台便不可能上场带兵作战。只是比起亡魂甲士的偷袭,战场上更是意外频发,就算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拖雷,也不可避免会出现受伤的状况,只是成吉思汗没想到他的伤竟会如此严重。那么如此看来,如今坚挺在前线的,便只有察合台一人了。
成吉思汗:“军医呢,快点喊军医过来为四汗子治疗。其他人都不要停下,迅速赶往支援前线的弟兄们!”
窝阔台虽然也十分担心四弟的伤势,但他眼下背负着更加重要的任务,在父汗忍痛下令继续前行之后,他没有犹豫,即刻翻上了马背。在窝阔台的带领下,已经上岸的士兵们在简单处理好身上打湿的衣物之后,迅速骑上马向主城方向赶去。
经过先前的交战,在拖雷无法继续作战的情况下,察合台独自扛起了场中余下两万余人所寄予的期望,但越是肩负重任的时候,察合台越是谨慎冷静,眼看蒙古军严守包围了巴鲁罕城,他却并未着急下令攻城。
札兰丁没法再安静待在后方,就在成吉思汗带兵赶来支援的时间里,他已经亲临城墙上方,欲接替莫吉骆指挥众将士严防死守,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得飞进来!
蒙军虽然将巴鲁罕城包围得水泄不通,但他们却并未开战攻城的行动。札兰丁虽然对沿河的防线十分自信,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蒙军会有攻进主城的可能,所以早早为蒙军备好了足够的箭支、火油以及滚石等守城必备之物。
在彻底剿灭城门外残余的花剌子模兵之后,察合台本想趁着蒙军士气正盛,即刻开始攻陷主城,但这一行动很快遭到了城中花剌子模军的反杀。看得出札兰丁为了这一战,果真是做足了十全的准备,密集如雨水一般的箭支不断从城墙之上落下,本已准备攀爬城墙的士兵们不断从云梯上摔落,又是一批惨痛的伤亡。
在此前的交战中,蒙军为了攻破印度河岸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耗损了太多兵力。如今巴鲁罕城既已被围困,究竟是继续攻城,还是以保存兵力为主,拖延时间来消耗被困于城内花,剌子模兵的耐性与精力,察合台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之中。
当成吉思汗与窝阔台带着余下的三万部队赶来之时,察合台已经将先前派出去攻城的那批士兵又撤了回来。看到城墙之下堆砌的尸体,成吉思汗很快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察合台见父兄二人终于带着援军赶来,急忙下马迎上:“父汗,三弟,可算将你们盼来了。”
前方士兵们在得到察合台的指令后,已经停下了攻城的动作,见父汗神情凝重,察合台急忙解释道:“父汗,如今札兰丁与其剩余的兵力全部被围困在巴鲁罕城之中,此时强攻,于我军而言损伤实在太大,且敌军也是做足了准备迎战。我看,不如咱们同他们耗上几天,待他们城中物资消耗得差不多,再来攻占。”
察合台的提议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继续强攻,于蒙古军而言无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察合台很是犹豫。围城等待时机的做法,确实能更好保留自己的兵力,在察合台看来,他们没有必要将那么多弟兄们的性命赔进去。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在成吉思汗尚未表明态度之前,窝阔台首先反驳了二王兄的提议。
“父汗,只怕我们必须强行攻城,才能将札兰丁拿下。”
不等父汗做出答复,窝阔台从怀中掏出当初真悟交给他们的那张地图,指着图中巴鲁罕城的后方,一处与印度国几乎接壤的地方道:“你们看这里,在印度河下游处河域细窄之处,巴鲁罕城与印度国仅隔了一条河道的距离。若札兰丁趁我军等待之际,潜逃到印度去,只怕日后依旧后患无穷。”
听了窝阔台的解释,成吉思汗不由眯起了双眼,俨然一副深思中的姿态。
察合台自然没能考虑到窝阔台所提出的问题,但和上万蒙古兵的性命相比,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提案,毕竟兵力,就是他们的实力!
虽然理解察合台的用意,但札兰丁几次三番试探成吉思汗的底线,早已不是成吉思汗所能容忍的。而且,正如窝阔台所言,倘若错过这一回,让札兰丁有机会潜逃到印度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卷入重来。此人行事作风颇有帝王之气,但这也是成吉思汗所最不能容忍的。
大草原上,只能有一个太阳!
思及此处,成吉思汗已经下了决定:“窝阔台我儿听令!”
窝阔台:“在,请父汗吩咐。”
成吉思汗:“朕命你即可点兵五千人,绕道巴鲁罕城后方,严守图中所指之处,断不能让札兰丁逃亡印度!”
“是,儿臣遵命!”窝阔台领命起身。
成吉思汗继而转身面向察合台,继续道:“察合台我儿听令!”
察合台:“请父汗吩咐!”
成吉思汗:“传令下去,全军整顿,即刻对巴鲁罕城发起面全进攻!”
“是,父汗!”在成吉思汗下令让窝阔台到后方包抄围堵札兰丁的时候,察合台就已然明白父汗的意思,虽然强行攻城并不符合他的心意,但既然父汗已经做出决定,他便只有毫无保留地支持父汗,去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
眼看天色渐晚,乌云笼罩了天空,看不见半点星光。在没有月光的照亮下,蒙军却并未点亮照明用的火把。为了不被花剌子模军发现他们的动静,蒙军趁着黑夜的庇护,让窝阔台所率领的五千士兵悄悄离开。
莫吉骆站在城墙之上,向下俯视而去,然而身处高强之上,面向下方视线受阻,看不清丁点蒙军的动向,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安。莫吉骆自己心中也有份掂量,若蒙军一直不进攻,极有可能是想与他们耗时间与精力,看谁耐得住谁。
如果巴鲁罕城真的被蒙军全面包围,以城中如今所配备的物资,算上余下五万人不到的军队和城中原本的居民,只怕支撑不了几日。但不管是莫吉骆还是札兰丁,他们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莫吉骆将探出的脑袋收回,向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我去见一面大王,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禀,对蒙军决不可心慈手软。”
“是,伽海汗。”侍从恭敬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