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些往回跑去!”道坚对身后的人群发号施令,但是山洞之中的通道狭窄,且他们原本向着统一的方向前进,如今前头的人得了消息想动起来,后头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堵在原地,如此一来一回,原本在前面的人想往后挤,在中间的人被前后夹击,这路便被彻底堵死了。
“小道长,救我,快救救我!”引发了这场骚乱的小士兵依旧扑倒在地上,始终没法站起来,真悟听到他求救的声音急忙赶回,眼看他即将被身后的缓缓流动而来的血水所包围,真悟急忙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快,快起来!”真悟使劲儿,想将他从半身血水之中拽出,然而他的下半身已然被那流动的红色液体牢牢禁锢,不论他怎么挣扎,真悟如何使力,都无法使他挪动分毫。
“起来,快起来!”真悟坚决不愿放弃,哪怕那士兵已然被包裹地只剩下了最后一只眼睛,他从对方的眼神中解读到了死亡之前的恐惧,人就在自己跟前,可他没有任何办法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逝去,当他的瞳孔放大之际,真悟晓得,这方血池中的血水已然将这个年轻人的生命剥夺,他的魂魄将永世被困于此,无法解脱。
“二师兄,快别愣着了,快走吧!”奎安将真悟拖起,后方的人群已经得到了逃跑的消息,队伍开始迅速挪动了开来,真悟任由被奎安拽着,向后逃去。
红色的血水映着红色的微光,在黑暗的洞穴之中格外显眼,血水流动的速度并不快,大部分人都能够及时避开,但他们知道这条山路终有尽头,如此下去他们不是被外头的妖魔邪灵吞噬,便是困死于这血红色的液体之下。
师兄弟三人此刻虽都出于队伍最危险的境地,但他三人心中皆是庆幸的,幸亏当时没有将师父从队伍的最后方带到前面来,若是真的在这洞穴之内待不下去了,达尔玛也能第一时刻带着师父逃出洞外,虽说那又是另外一番险境,但对当前的形势来说,怎么也是条去路。
队伍匀速向后方退去,血水流动的速度缓慢,但一直在动,好在暂时没有出现第二个人的牺牲,但就算形势不那么迫切的危急,但退路终归有限。真悟与道坚的脑海中早已峰回路转了几百回,为的就是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真悟:“大师兄,不若由我与三师弟将这石墙给砸了,用石块堆砌起来,也好封堵了这血水的去路,你看可好?”
真悟的提议算不上精妙的法子,但多少能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可道坚仍旧十分犹豫:“咱就算是将这洞穴给堵上了,也无法确定是否能将那血水完全堵住,可若一旦这么做,咱们就真的无法再前进,而后方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咱们可都是经历过的。”
道坚这么一劝,真悟也有了几分犹豫,倒是没那么深思熟路的奎安发了话:“管他后头会怎样,我看当前的事情当前解决,就这样僵着早晚都是死,倒不如试一试再说!”
“这,可是……”
奎安:“大师兄您就别这又那的了,两百多弟兄的性命可就指望着咱们呐,咱若是此刻将路堵上了,大不了在这洞穴里饿上个几天,我就不信这几天时间里头,就找不到其他的法子,就算是挖路,也给挖出去。更何况,咱还有师父呢,等他老人家醒过来,我就不信咱就真的没活路了!”
听奎安这般胡言乱语,道坚没忍住笑出声来,但他此刻的心境却是畅快了许多:“三师弟所言不错,那便照你二人的意思去办吧。”
得到大师兄的认可,两位师弟相视而笑,真悟将手中钉耙变幻而出,奎安则适时扛起手中的墨煞天,在一同数下“三、二、一!”之后,二人便发力重重砸向洞穴的岩壁之上凿去,却在兵器即将与岩壁碰撞之时,忽有人声从血池的方向传来。
“二位且慢!请速速停手!”
真悟与奎安被这唤声吓了一跳,连忙及时收住了手中的九齿钉耙与墨煞天。
真悟:“是谁在那里!?”
随着真悟一声质问,所有人的视线都向着洞穴的前方探去,那里明明是血池之水延伸而来的方向,那可是会夺命摄魂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声从那里传来?
屏息等待的片刻之间,道坚已然发现原本缓慢流动的血水,在此刻已然像是结冻的冰块,停下了动作,而洞穴前方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在暗红的幽光映照之下,一位身着外袍,拄着法器拐杖,看不清面孔的人正在向他们走来。
师兄弟三人本能地有些警觉,他们身后的士兵们本停下了逃跑的脚步,但因为对方的出现此刻也纷纷驻足停顿了下来,但道坚在背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大伙儿便没人敢冒头上前来。
真悟微微眯起双眼,仿佛这样就能将来人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些,道坚的面上虽看不出任何波澜变化,他大概是想学着师父遇事从容的态度,但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此刻他正凝神屏息,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位身披外袍的来者缓步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他将手中的法杖往地上还未彻底冻住的红色液体之中重重一捶,那缓慢流动的液体便瞬间凝固,成了坚硬的红宝石般质地,透亮发着光,若不是知道此物乃是数以万千的性命所汇聚而成的极恶之血,怕是还会觉得有几分好看。
真悟与道坚皆看不出对方究竟使了什么术法,竟如此简单便操控了极恶之血的形态,只怕只有极恶之血的始作俑者才能办到这点,他二人更加警觉了起来。
道坚:“还请来者亮清身份。”
他的语气不太友善,但大抵是保持了沉稳的态度,而来者并没有想要计较这点的意思,只见他缓缓摘下了罩在头上的外袍,他的法杖上头镶嵌了一颗夜明珠,正好将他的侧脸照亮,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一双格外清澈的眼神。
“各位不必惊慌,我的名字叫做巴得尔,是一名拜火人。”
巴得尔向他们自报家门后,许多士兵皆不由舟紧了眉头。
“拜火人?那岂不是波斯人的拜火妖教!”
当初蒙古国的通天巫密谋用萨满巫术谋反,成吉思汗下令封杀所有萨满巫师,一时间蒙古人对各种巫师神教徒颇为敌视,也使得他们在内心深处都这些怪力乱神等术怀着深深的不解和恐惧。今夜又发生了太多怪异之事,此刻他们笃定必然与眼前人脱不了干系,大家纷纷心中忌惮。
士兵们低声议论纷纷,但他们所议论的话语都传入了巴得尔的耳中,少年却不卑不亢,面向道坚三人,道:“从几位的装束来看,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奎安应道:“我等乃是全真教弟子,不知这位巫师小哥为何会现身于此?”
巴得尔正要开口回话,地面之下忽然再度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他脚下所踩的那片血红色的冰块因此产生了一道裂缝,眼看血红色的液体将要再度从裂缝之中流出。
“怎么回事?”地面的震动再度使人群骚乱了起来,“那东西又要流出来了,大家快跑啊,可别被这使邪门歪道的拜火人给骗了!”
人群中有人喊话,催动大伙儿纷纷向后退去,道坚一时间也看不明白这位叫做巴得尔的巫师究竟要做什么,为保全众人,只好将两位师弟向后扯去。
真悟却镇静地拦下了道坚后退的脚步:“大师兄先别急,你看!”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之际,巴得尔正急于应付眼前所发生的状况,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之后,用力将法杖插入裂缝之内,口中默念口诀,法杖上的夜明珠暗暗发力,将法力传入地面之下,不久之后,这场震动才总算停了下来。
真悟与道坚见他这般作为,心中有了几分掂量,二人对视点头,一同向巴得尔走去。
“小道长,危险啊!”有士兵好心提醒,却被奎安拦了下来:“放心吧,我那两位师兄可从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他的语气中虽带着几分调侃与打趣之意,但说的却都是事实,道坚细心谨慎,真悟鬼灵精怪,没一个是会吃亏的主。
巴得尔好不容易稳住了形式,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此刻心中越发焦急,见这二位向他走来,急忙道:“我是拜火人密宗,我们这一族人一直深居与山林之中,隐世已久,对外界发生的纠纷恩怨全然不知,今日我来此,是因为你们闯入了我族的禁地,我若是不来,只怕你们都会被困死于此。你们若是信得过我,还请听我说的照做,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众人从此处逃生。”
真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他的着急,真悟便顺着他的意思应话道:“原来是避世一族,既然如此,小哥来此只是为了救我们?”
巴得尔:“不然呢,我若是对你们有歹心,只需放任你们在此自生自灭即刻,又何必冒险前来。各位请一定相信我说的话,时间不多了,是去是留,还请速速决定。”
真悟不由看了道坚一眼,只见他略思忖片刻,最终还是对他点了点头,既然得到了大师兄的首肯,真悟收起自己心中仍存留的几分顾虑,面向巴得尔抱拳道:“走,自然要走,有劳巫师小哥了。”
真悟与道坚既如此表态,余下的士兵们就算有其他想法也都吞回肚子里去,毕竟在坚定立场与保命逃生这样的大事跟前,大多人都会选择后者。
真悟:“既然要逃出去,该怎么说,只管先生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