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落英离开之后,他们早已经恢复了粗糙的口感,做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花头,偶尔能吃上一口带了盐有味儿的食物,便算是伙食改善了。兴许是阿吉叔将母鸡喂养得认真,鸡汤的鲜香飘满了整个院落,不断刺激着众人的食欲。
在查干巴拉忙着炖鸡汤的时间里,柱子又到邻家换了两张巨大的馕饼回来,这是白天的时候阿吉叔家中刚烤的饼,十分香脆。
在旺盛的柴火作用下,鸡肉很快便炖得又嫩又烂,鸡汤飘着金黄色的油脂,格外诱人。柱子前脚刚踏进门,便听到了查干巴拉吆喝人吃饭的声音,他提起脚步便迎了上来。
“原本还说让刘使者请我们好好吃一顿,没想到竟收到了大汗的安排和招待,让刘使者省了一大笔开销,逃过了一劫啊!”真悟一边将撕下的鸡肉往自己的碗里放,一面说道。
刘仲禄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我的钱财还不是依仗大汗的面子讨来的,你吃谁的不一样是吃大汗的。”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可真悟总觉得哪里不妥:“那可不能这么计较,刘使者今天没花出去的钱,算是欠下的,回头我们哪天想开荤了,再来跟你讨要,大家说对不对啊!”
“没错没错,就这么办!”奎安积极响应,道坚也笑着点头,查干巴拉与巴图则只当笑话来看。
“这本来是要为我庆贺的饭,怎么到了你那里就成了我欠你们的了!神仙,您这位徒弟可是越发油嘴滑舌了,您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刘仲禄搬出丘处机来当援兵。
本以为神仙定会好好教育真悟一番,却没料到丘处机兴致好的时候也是个爱说笑的常人,他放下道坚夹给他的鸡腿肉,说道:“我看今日这鸡炖的不错,不如下回就让刘使者请大伙儿吃**。”
丘处机这么一说,刘仲禄顿时语塞,大伙儿纷纷大笑,真悟笑得尤其夸张,却被师父敲了筷子:“不过只此一回,你们可别忘了我们修道要秉持的原则。”
“是,师父!”真悟正乐着,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
柱子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是很清楚前因后果,但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也一并被这种欢快的氛围所感染,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居住了三个月,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份人气。
他回想起从前在军营里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虽然那时候行军打仗非常辛苦,唯独兄弟们之间的情谊一直支撑着他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在欢笑声中,柱子的思绪逐渐飘向远方,也不知何时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
单单两只鸡的分量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开胃菜而已,在真悟将鸡骨头都嚼烂咽下之前,柱子将换来的馕饼取来,他们便将囊撕碎,泡在鸡汤之中,厚实的馕饼吸收了饱满的汤汁,嚼在口中颇有一种大快朵颐的快感。
这样一顿饱饭对他们来说难得而珍贵,饭后刘仲禄摸着微胀的肚皮,坐在院中吹风,心中有感,若不是此回成功死里逃生,哪里还会有机会吃上这么一顿满足的饭食,活着,可真好啊……
柱子所居住的院落有两个房间,这对他们来说已是奢侈的安排,这一晚大伙儿收拾好了通铺,美滋滋地睡了一觉好梦,天亮之时,隔壁鸡舍啼叫声不断,真悟却做起了吃鸡的美梦……
他们从最初起就并不打算在镇中多做停留,而柱子的任务除了接待他们以外,更重要的便是带他们前往阿里马城,那里是一座繁华的都城,更重要的是,察合台汗王正在那里等候他们,他将代表自己的父亲正式接待丘处机的到来。
柱子虽然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但可以收拾的行李却并不多,他所种植的瓜果、饲养的鸡全都托付给了阿吉叔家里的人,便预备带众人一同上路。
短暂的相处时间内,他们已大致摸清了柱子的性子,他并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不代表他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这大概同他参军的经历有关,且他行事作风都十分迅捷,这些都是当兵给他带来的影响。
当真悟睡了一个懒觉磨磨蹭蹭地爬起床时,柱子便已打点好了一切路上所需要的用物,随时等候他们启程出发,他的效率令真悟大为咋舌。
真悟还坐在床脚边上发呆的时候,道坚已经将他屁股底下坐着的被褥收走了:“快起来,马上就要出发了!”
真悟不紧不慢地打着哈欠,他拖着一只鞋走到门外,窗外明媚耀眼的阳光飘来,他又微微眯起了眼睛。奎安与巴图刚从井边洗完,催促真悟抓紧动作,当真悟碰着冰凉的井水洒到脸上的时候,他才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本来就是昨日才来的,并没有多少需要收拾的物件,而柱子又一早备好了路上的用物,等所有人洗漱整理完毕的时候,他们便上马启程了。
隔壁家的阿吉叔带着他的两个闺女出门相送,柱子受了他们不少照顾,此时要分别难免有些不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才终于松开了手,阿吉叔则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停地招手,不管他们看没看见……
他们从阴山下来之后走的是一片草地,但是因为是山路,即便看着路面平坦,但实际上是有一定的坡度的,而到了小镇之后,他们便是踏入了一片平原的地形,同最初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延边时候相比,这里的植被繁茂,水源充盈,对他们旅途中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柱子在最前方骑着自己的马儿给众人带路,这条便捷的路线是他早前就探清定下的,他颇为自满地向查干巴拉炫耀着:“其他人都往大路上走,却不知道在这山林间有条小路,此前虽然路面不太平整,偶有枯枝段树挡路,但自我来了这里之后,将那些麻烦全都清除,如今成了一条直通阿里马城的小路,现在大家都改走这条道儿了!”
“没想到你竟然为了我们还专门修了一条路出来!”查干巴拉大为吃惊。
柱子害羞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丘神仙啦,我在这里住着,平日里实在太过清闲,便想找些事情做做,在探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条林间小道,想着就算丘神仙没有经过这里,往后镇上的人们也好方便通路,便擅自干了起来。而且,其实大家帮了我很多忙,不然仅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那么顺利将这么复杂的山路清通呀!”
柱子说这话的时候,正巧有两位镇上的居民从前方归来,他们一眼便认出了柱子,正向他招手打招呼,查干巴拉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修路其实是大家都想干,毕竟有一条便捷通往阿里马城的道路,对他们来说能够省下许多脚程,也能够促进小镇与外界的沟通交流。
可是修路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到最后没有一个带头组织的人,大家也就将就着走老路。可是柱子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一个人,而且他并不害怕给自己找麻烦,比起麻烦事,他更害怕闲着没事做,于是在他的煽动之下,许多本就有修路想法的人们便主动站了出来,帮他一同干活修路,没想到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顺利打通了这条山路。
走来的两人身上背着空了大半的背篓,看得出他们带着家中的货物上城里卖货去了,待他们离开之后,道坚也不由对柱子大嘉赞赏道:“柱子,不管你修路的初心是为了什么,可我不得不说,你这路修得好啊!”
柱子:“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啦,我瞧着大伙儿都开心,那就是好!”
真悟故意端着架子道:“你放心,你做的这些,回头等我们见到了大汗,必定帮你在他面前好好美言几句!”
柱子又羞又喜:“不是不是,我不是为了……”
真悟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都明白的。”
柱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明明想的不是为了向大汗邀功啊!不过,能够让神仙在大汗面前替自己说上一句话,好像也挺令人期待的呢……
因为柱子开路的举动,大大缩减了他们前往阿里马城的距离,当夜他们在山林中的一处简陋的驿站歇了脚,这里也是镇上居民刚建的歇脚地,虽然简单,但是干净整洁,比起露宿山野就要舒适多了。
赶了一天的路程下来,山路虽然便捷,但路面难免有些坡度,马便会觉得吃力。这天夜里,守夜的巴图给马棚里的马匹喂了满满的粮草,又用毛刷替它们梳理鬃毛,打理地仔仔细细。
按照柱子的说法,他们明日晌午时分便可顺利抵达阿里马城,柱子本想提前一步去报信,却被丘处机拦了下来,认为不必要那么兴师动众,柱子自然不敢违抗丘神仙的请求,最终还是与他们同行前往城中。
天色微亮之时,他们便起身,就着热乎的茶水吃了点馕饼,准备上路。
自从阴山以来,他们一直走得很顺利,不过大多时候,这样舒坦的日子都不会很久,但当下的愉悦都是发自真心的,真悟希望他们往后的旅程中也能够像现在一样顺畅,可他似是忘了,越是西行,地脉之下的妖魔之气只会越发浑浊乱象,麻烦,只增不减……
山谷之间透出微黄的光线,众人准时上马启程,如柱子所估算的时间一样,在正午时分,他们便来到了阿里马城的城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