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奎安端了刚泡好的茶水走进屋来,丘处机则从座位上站起,道:“如此看来此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差爷,如我徒儿所言,你们的册子可否接我们一阅?”
小差点头道:“来前我便想到各位可能会对这本册子有兴趣,便一道带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名册,双手为丘处机奉上。
刘仲禄圆场道:“差爷考虑周全,那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继续麻烦差爷劳心了。”
见他们态度温和,差使重新面露笑容,摆了摆手客气道:“谈不上劳心,既然各位是赵大人的贵客,我等自会尽全力,请各位耐心等候消息,如此,便先行告辞了。”
刘仲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差使便匆匆离去了。
奎安将茶水奉上,看着差使离去的背影,先前的谈话他在茶水间都听了个大概,有些疑惑不解:“师父,这官爷来这儿汇报情况,可我怎么听着,觉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查干巴拉坦言道:“结果虽的确如此,但也不全是,毕竟云行镖局的车队,在目前看来的确发生了不可预测的意外。”
听他这么一说,落英又再度皱紧了眉头,道坚见状便宽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一定呢,你就不要多想了,明日我们陪你继续在城中找人。”
他们又聊了一阵,伙房里的阵阵香味便飘了过来,没一会儿的功夫,林管事便端着大盘小盘的各色菜肴摆上了桌。
他们着急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今日不过是头一日来到这黑水城,还是先好好吃顿饭休息一觉,待养足了精神之后,他们便准备要着手全城搜找马哈木与运行车队的下落了。
道坚见落英杵在一旁发呆,便招呼她过来用餐:“别想了,时候不早了,就算你想出去找,街上也没什么人了,先吃饭吧。”落英自然知晓大师兄对她的关怀,也没有再继续耍脾气,乖乖地坐下与大伙儿一同用饭。
这天夜里十分安静,大伙儿用过饭后纷纷洗漱完回到自己的屋中,可怜仍在昏睡中的真悟错过了一餐难得的美味,以至于深夜药效褪去之际,他便硬生生被自己不停打鼓的肚子给吵醒了过来
他迷糊中揉了揉眼睛和肚子,窗口微微开着,夜风吹在他脸上很是凉爽,虽身在异乡,但真悟也能从风中的味道察觉出一丝秋衣,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夏季。先前在石窟洞中闻到的那股香味致使他浑身困乏无力,但并非全然没有了知觉,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况且此刻奎安正在他身旁呼声震天的响,逐渐清醒后自然明白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那和尚用的什么香料,药效竟如此强劲,真悟仍觉着有些头晕,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瞌睡,却忽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他猛然起身,眉头紧蹙着想了想,他没有瞧错,方才那道黑影的的确确是个人影!
莫非在这敦煌城中也有人想要蓄意谋害师父?不成!他必须追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深夜潜入此地!真悟二话不说翻身下床,从窗口纵身跃出,轻松翻上屋檐,向着方才黑衣人行动方向追去。
足尖轻踩,真悟循着房顶的廊檐翻过两个跟头之后,轻轻落下,他站在这檐头之处向外瞻望而去,西南方向忽有动静,他即刻再度追上。
跟在那黑衣人身后追出一段距离之后,真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目的地并不是他们所在的驿馆,而这一路追去的方向反而像是白日里他们去往千佛洞的方向,莫非,是他们当中人有私自去往千佛洞?可究竟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呢?真悟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见前方人影匆匆,不行,再跟下去,他们就只怕真的要到达千佛洞,他必须先出手阻拦!
既然没有再隐藏身形的打算,真悟顿足一阵飞檐走壁的操作,眼看着即将出了城区要进入开阔的沙地,真悟再度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成功跃身在前,将那黑衣人前方的去路挡了下来。
黑衣人对真悟的现身显然感到十分意外,一时之间竟有些具足无措,真悟见这黑衣人的身形同样分外眼熟,毕竟这样纤细的身子板,在他们车队唯独只有一人,那边是他们之中唯一的女子——魏落英!
“落英?”他试探道。
自知暴露了身份,落英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面罩揭下,怯怯地唤了一声:“二师兄……”
“真的是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跑这里来做什么?”眼看着前面就是千佛洞,落英为何趁他们睡下不注意时偷偷跑来这里,真悟十分不解。
“二师兄,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太过冲动,但有件事情,我必须前来确认一下,拜托师兄不要阻拦我,我一定会小心不被发现的。”
落英态度诚恳,真悟却依旧摇了摇头:“你没见我白日里被那和尚迷晕了过去,只怕这些和尚没有那么简单,既然被我发现了,我又岂能让你一人独自前往。”
“那二师兄的意思是……?”
“你都喊我一声二师兄,我怎能放任你不管,既然咱来都来了,不妨陪你去一趟,不过你可得坦白告诉我,为何一定要夜探这千佛洞?”
“其实……”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显然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开口,否则她也不必选择大晚上独自一人偷偷潜出,真悟拍了拍她的肩臂,宽慰道:“放心,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你的。”
有真悟这句话作为保障,落英总算舒口气,直言道:“其实,今日我们在遇到那位慧芯法师之时,我好像看见了一位熟人。”
“熟人?莫非是!”
真悟正要开口,已见落英点头:“不错,正是我爹车队中的一员,云行镖局的大师兄肖进,只不过如今他好像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唤作清虚。”
真悟很是不解:“清虚……这名字听着像是僧人的法号,你这位肖进大师兄怎会是慧芯法师座下的弟子,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落英低着头想了想:“当时在场的人很多,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后来他带着我们走出洞外,若光是相貌相像还可以说是巧合,可我瞧见发现他的右耳后和肖进大师兄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当时的情况真悟几乎昏迷了过去,对落英所说的话并没有太大印象,但是他还记得,那位叫做“清虚”的和尚,正是在自己迷路后第一时间发现,并误会自己的那位僧人。
见真悟依旧犹豫不决,落英继续道:“今日晚饭之前,赵大人手下的差使曾来报道,说是没有查到云行镖局的任何消息,可我明明就是看见了肖进,怎么会没有记录,除非,我爹他们是落入那些僧人手中了!”
落英分析的确实又几分道理,真悟思考片刻之后,终于作出决定:“若你看的准确,那此事的确可疑。行,我陪你走这一趟!不过我们务必要小心,千万不可再着了那些和尚的道儿,否则以那慧芯法师在这敦煌城中的地位,你我二人只怕是难以脱身。”
落英点头:“二师兄放心,我都听你的安排!”
既然从一开始便答应了落英会帮她找到她爹,如今他又怎能对她坐视不管,悠悠羌笛,大漠戈壁,这夜的月如刀,扬起的沙如雪,风声飒飒,他二人向千佛洞的方向望去,洞窟中所映照出的星点火光,仿佛正在警示他们此地的危险。
好在暮色完美地掩盖了他二人的身形,正所谓敌在明处,而他二人此刻正身藏暗处,料想慧芯法师怎么都不会算到,他二人会在今夜偷偷遣返,虽是临时起意,却不失为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为了避开夜间巡逻僧人的视线,且千佛洞内部构造实在复杂,他二人商议后最终决定从山崖顶的戈壁上向下攀爬,尽量在不惊扰到众人的情况下掳走一名巡夜的小僧,从他嘴中套话,决不可擅自闯入洞穴之中,只怕他二人会被困死在复杂的洞窟之内。
绕过千佛洞的正面,沿着山背向上攀爬而去,这山道虽是陡峭了些,但于他二人而言并不算多少危险,落英的生父将她培养的很好,基础功很扎实,在真悟的帮助下,二人在半个时辰之内便顺利抵达了山顶,又偷偷摸到了这千佛洞的戈壁悬崖边。
落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望去,风声就在她耳边延绵不息,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真悟,见他正在细心做准备和检查,来之前她随身带了一根绳索以备不时之需,现下正好用上,可算是起了大作用。待真悟将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二人对视间点了点头。
真悟:“我先下去,若一切安全我便扯动绳索,你再下来。”
知道二师兄是保护她的意思,落英便点了点头,没有要与之争执的意思。就见真悟在自己腰间绑紧了绳索后,便双手紧握着固定好的绳索,准备往隔壁之下直立而下。
落英光站在一旁瞧着都觉得有些紧张:“二师兄,你一定要小心啊。”
真悟爽朗笑道:“放心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你就在这儿等我消息!”他说着便踏出了第一步,可人都还没站稳,空中忽然传出一阵诡异的声音,似是风声鹤唳,却又像是丝丝竹弦之音,仿佛在歌舞演奏一般,真悟与落英心下一惊,却闻空中忽然一声雷鸣闪过,吓得真悟脚下一滑,若不是落英即使出手相救,险些便要从戈壁之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