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查干巴拉所言,真悟与他们约定,在午时之前赶至城外西南方向约二十公里外,据说此时那里聚集了大多从城中逃出的商人或奴隶,届时真悟自会赶去与他们相汇,此刻天色已是大亮,他们抓紧时间上了路。
为了避开那些追捕的人群,他们不得不选择一条较为僻静的道路,根据花花之前所画的地图上标记的一些路径,最终找到了一条鲜少人知的道路。六人之中除了丘处机与魏落英,其他四人皆背了大袋的水囊在身上,水带的多了分量自然不轻,这对需要紧急赶路的他们来说是个大累赘。可若是没有备足水,往后的路途只怕是要吃大亏。
马哈木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叹息道:“早知道就从城里牵两匹马回来,就算骑不了,有马帮忙驮着这些水囊也是要轻松许多。”
巴图却踏踏实实地走着自己的路:“说那些没用的话也帮不上忙,不如少说些话,多走些路,尽快赶到与真悟道长相约的地点,不就能好好休息了嘛。”
道坚本也觉得说话费神得很,可提到真悟又不由好奇,遂开口问道:“既然真悟交代你们回来,可有说他与奎安到底做什么去了?”
“这个嘛……”巴图皱着眉头细细回想了片刻,最终却摇头回道,“我只记得真悟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根本没来得及问,你也知道我们正被人追着,若不是真悟他三人与我们分道两路,只怕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听巴图这样讲,道坚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可瞧着师父的神色却是不急不忙,气定神闲,他便甩了甩头,叮嘱自己莫要多想,还是抓紧赶路的好。
眼看着头顶上方的烈阳越升越高,距离他们所约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这一路走得匆忙,也无暇顾及到底已经走了多少里的路程,只是记得真悟提过会有一处人群聚集的歇脚之地,到时候定能一眼认出。
周围的绿树踪影逐渐变得稀少,没有了庇荫之物,本就劳累的身体如今彻底暴露在烈日之下,灼热而又焦躁的情绪逐渐上头,虽然很想将身上所携带的水囊都喝个精光,补充水分的同时还能减轻负担,但理智告诉他们绝不可这样做。
这是一场自我抗争的博弈,落英不愧是镖局里长大的女子,即使晒得面红耳赤也没有一句抱怨,脚下的草皮逐渐稀疏,丘处机见众人的体力皆有些下滑之势,终于叫停,喊大家歇息片刻。
落英从道坚手中接过水囊,细细地呷了一口,含在口中半天没有咽下,却已将水囊归还给他。因落英这个善意的举动,道坚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会才发现她虽不是个容貌出众的女子,五官也算不上精致,但瞧多了竟觉得挺顺眼,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蛋正显得她俏皮灵动。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见道坚一直盯着自己,落英偏过头问道。
道坚急忙收回视线,尴尬笑道:“没有,大概是有些累,出了会儿神,要不要再来一口?”他说着将手中的水囊又递回,落英却笑着推辞了。
休息的时间十分短暂,但也足够他们喘上一口气,又再度卯足了劲儿向前方赶去。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正午时分,马哈木的心情也开始变得焦急而煎熬起来。
好在行了一段路程之后,开始陆续遇见一些同样逃难而来的奴隶,一开始是一两人,之后的队伍开始逐渐扩大,查干巴拉向他们打探了消息,这前方果然有一处临时的避难所,许多难民在得知消息后都正往此处赶来。
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道坚感觉心中欣慰许多,大伙儿也都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与逐渐壮大的人群结伴而行。他们的声势越发浩大,所有逃难而来的人群再度化作一股强大的凝聚力,互相鼓励着对方。
“快看!是避难所,我们要到了!”马哈木忽然指着前方一处高呼道,道坚抬起头望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真有一处简易的驻点,再瞧仔细些,驻守在那避难所中,正在帮忙的人不正是陆治朋嘛!
“大伙儿,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大家坚持住啊!”在马哈木的召唤下,所有人都憋足了最后一股劲儿,全速向眼前已经可见的避难所跑去!
正在发放茶水的陆治朋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震动,随即便听到了沸沸扬扬的人声,他向远处望去,没有预料到一只庞大的队伍正朝着这个方向赶来,带头的正是真悟恩人的伙伴们,一颗悬着的心不由松了口气,总算让他等到了他们。
咫尺之距,在马哈木带头“冲锋陷阵”的气势之下,大伙儿一鼓作气很快便抵达了这临时的避难点,陆治朋正等着他们来,在道坚带着师父同样气喘吁吁而至之时,陆治朋连忙端了几碗刚倒上的茶水向他们走来。
“可算等到你们来了,快喝口水解解渴。”
他们所有人都是卯足了劲儿一路赶来,此刻好不容易得以歇息,送到面前的茶水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丘处机依然推却道:“我不急,先给其他人总去吧,大家都一样累。”
见师父如此,道坚刚想接过茶碗的双手又缩了回去,马哈木几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便将手中的茶碗递给我身旁的民众,令人倍感欣慰的是,接过茶碗的人们也没有急着喝完,一人一口的传了下去。
陆治朋车队中的弟兄们又很快端了新倒好的茶水送来,见一同赶来避难的同胞们大多都喝上了水,道坚这才端了新打来的茶水给师父送去:“师父,这一路您也辛苦了,快喝点水吧。”
丘处机终于接过茶碗,微微抿了两口,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也闻不到应有的清香,这一口下去却如同甘露般清甜可口,丘处机忍不住又吸了一口,便将茶碗递回给了道坚:“看你满身的汗,这些都喝掉吧。”
道坚知道就算他再推脱,师父也是不会改变心意,便接过茶碗一干而净,而刘使者与查干巴拉几人也喝上了温热的茶水,顿觉一上午的辛劳一扫而净!
这会儿得到了甘霖的滋润,原本迷糊的头脑也逐渐清醒,道坚很快便找上陆治朋,向其询问道:“陆兄,你不是与真悟一同进城去了,怎会出现在此?”
陆治朋放下手中正在忙活的事情,向他解释道:“本来的确都在城里,真悟道长说,想要让城中的百姓彻底相信如今的老城主,必须演戏演到底,便与他们达成协议,不再插手黑水城的事宜,并尽快带着弟兄们撤离黑水城。相对的,城主大人虽表面上要对我们驱逐赶尽,但暗地里会援助我们安全离开此地,这事儿就算揭篇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为了巩固老城主在城中的势力,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平衡城中的各种势力,而在黑水城有着太多的外来者,只有暂时的闭门锁城,才能帮助黑风炙尽快整顿好一切。而由于黑水城特殊的地域性,他们又不可能真的永远闭门不见人,来往的商队可都指望在黑水城处补充供给。
陆治朋重新舀了一碗茶水递给前来领取的逃难者,又继续道:“我们被城中的官兵追着赶的时候真悟道长便嘱托我们出城后找一处可以供众人歇脚的地点,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好让大伙儿都有个停歇思考的地方。我想到此前商队曾经遇见过一处可遮风避日的岩壁,便与他约定在此等候各位,又由大伙儿帮着把消息传了出去,没想到真的来了这么多人。”
道坚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陆兄可知,我师弟他们二人留在城中究竟是为何事,他们本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为何仍不见踪迹?”
陆治朋抬起头来望了望棚外的太阳,他这才恍然发觉,此时的确已是日上三竿之时,远处却仍旧未见真悟恩人的身影,也才紧张了起来:“呀!看我忙的,连什么时辰都忘了,真悟道长说是有东西需要回去取来,这会儿时间应该要赶来了才是,我们再耐心等等看吧。”
见再问他也没有个准确的结果,道坚只好退了回来,却不断回想着方才陆治朋所说过的话,真悟无奎安要回城中取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如此紧急的状况之下他们还非要留在城中不可,若要说他们身上有什么名贵的东西,不是早已在拍卖会上抢了回来?
道坚怎么想都想不通,此时他也不能做些什么,除了懊恼自己当初没有与他们同去之外,能做的便只有静心等待。
可如今日头正往西面偏去,却迟迟没有传来两位师弟的消息,正在帮忙的落英也不时探头向远处望去,看来就连她的心情也同样变得焦急了。落英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再也按奈不住,便走到丘处机身旁询问道:“神仙,我可否前去找找?兴许能碰到恩人,好将他们接应来。”
丘处机却摇头道:“姑娘一人前去实在不妥,若遇上那些追兵只怕是要为难你,还是留在此处静候佳音较为妥当。”
可是等不及的哪里只有落英一个人,落英因为是女子所以不放心,那总没有理由拒绝自己这个可靠的大徒弟吧,道坚想着便上前道:“师父,不如让我去瞧瞧,真悟他们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也好帮一把。”
丘处机仍然摇了摇头:“昨日我没答应让你去城里就是因为你身上的伤刚好,不宜再伤筋动骨,这才只过了一天,我还是不会允许你独自前去冒险的。”
落英急得跺脚:“不如,我和大师兄一起去,也好互相照应,这样您总能放心了吧?”
还不等丘处机摇头,道坚却首先不同意:“不行,你我二人同去,我还得照应你,还是我一人去较为方便,不过是探探情况,师父您就答应了我吧!”
落英小声嘟囔着:“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不需要你来照应的,倒是你都受了伤,说不准还需要我来照顾呢,既然你不愿意同去,那还是我自己去吧。”
道坚:“你怎么就这么固执,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二人争执不下,急得落英倒是生了几分脾气上来,愣是与道坚再顶了两句,却见查干巴拉忽然插话道:“你们别争了,再争下去,真悟都要到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