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珠端了清茶进来时,容若正握了那条纤细的红绸带子怔怔地发呆,轻拨珠帘,对上容若探究的眼神,雪珠不禁面红耳赤起来。 “公子,”雪珠低下了头,躲闪开容若的眼神,“公子可想用些什么,奴婢端了来。” “这,可是你的?”容若摊开手,那根肚兜的带子在掌心里盘绕着、纠缠着。 雪珠不语,却是伸出手取过,转身便欲离去。 “雪珠对不起,我以为是锦瑟,”容若拖着腿追到了门口,雪珠终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公子,你何以如此对我,那天你买下了我,我就已经当自己是你的人了,做奴婢也好,当丫鬟也罢了,我都已经下定决心跟着公子了,可公子却一句对不起,你让我情何以堪?” 容若一时无语,拨开珠帘的手缓缓地垂落了下来,“我只是不忍见老人家抛尸荒外,不忍见你流离颠沛,可从不曾想过要如此地占有你。
” “公子,奴婢已经是公子的人,就算是公子赶奴婢走,奴婢就一根绳子吊在廊下,横竖也就是一死,”雪珠哭诉道。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见阳喜欢你,我何不成全了他,张府也是殷实之家,且见阳并不曾娶亲,你若去得……..” “公子横竖是不要奴婢了,奴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者公子和少夫人情投意合,难不成就要奴婢嫁与一个不喜欢的人,”雪珠打断了容若的话。 “我去找见阳,”容若低叹,掀开珠帘便欲离去。 “张公子不在府上,达海叔说张公子天刚萌亮便离府了,”雪珠深呼吸了一口气,“喜梅姐说看见张公子晨起后便来了这里。” 容若生生地在阶下站定,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向雪珠,默默地摇着头,眼里,愧疚、不忍、怅然。
“公子,求公子让奴婢留下,奴婢甘愿一生为奴,奴婢绝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留在公子身边伺候您,”雪珠“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你回后院罢,让喜梅来替了你,”容若闭了眼,眼前,满是梦里锦瑟的笑颜,“罢了,你在前院伺候,我回后院,雪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给见阳一个交代。” 容若在阶下石榴下站定,转身缓缓蹒跚着离去,迂回的长廊,一株芙蓉在风中落下,无声无息。 书房里窗明净几,书童远远地见到容若蹒跚着走来,急急上前来扶了在桌前坐下,南面偌大一片空墙上,锦瑟的仕女图清晰而醒目,他记得那一晚他捧了她的脸,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他在灯下画下了她,她的眼里,有他自己小小的缩影。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她在画卷的背面提笔写下,褚遂良的笔法,硬瘦而端秀。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从背后拥住了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喃喃低语,“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起风了,风卷起沙尘,一片灰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