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手中的杯盏,明珠擦着容若的肩而离去,他有着心慌意乱,有着隐隐地不安,为官数年,一路青云直上,他自诩临危不知,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而昨一夜,他却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他永远记得那一日,秦红玉着了素衣麻服跪在他的面前,将锦瑟托附给了他。那个时候,锦瑟才刚刚满十岁,十岁的小女孩躲在廊柱的后面,看着漫天飞舞的素缟,一脸的惊恐。 那一年卢兴祖因不能屏息盗贼而革了职,回到京里时,已是隆冬时分,一路的心力交瘁与颠沛流离,不几日便病逝而去,明珠在灵前看到了秦红玉,数年不见,再见时,她却披了麻衣,满脸的泪痕。 明珠哽了喉,默默地上香,默默看着秦红玉回拜,心里如刀割般的疼,他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他只记得她带泪的脸和无助的眼,可那一张脸,却在数月后也永远地消失了。
那一日已入春了,可那一日的阳光却胜过寒地的冰霜,明珠记得那一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副副地画着秦红玉留在他心中的模样,画完了,却直直地扔到火盆里,看着火苗在瞬间吞噬掉一切,可存在记忆深处的她的影子,却是如何都无法再抹去。 卢府,仿佛在一夜落败了,秦红玉出殡的那一天,他站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看着那副棺柩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却依旧不肯转身离去。 他保荐了卢腾龙,他不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活得惴惴不安,他想让她心安,他托人好好地照看着她的一双子女,可如今,七年了,人一生能有多少个七年?明珠在踏出府门的时候有着一阵的眩晕,扶了府门口的石兽方站定。 容若在书房的地上铺开着整张的地图,细细地勾画着从京城至钱塘的线路,陆路,水路,沿途的深山荒野……..容若抱了头,倘若昨日在府,他会全力地阻拦,他依旧记得初见锦瑟的时候,她一脸舟车劳顿的倦怠。
喇布一身戎装地掀帘进来时,容若依旧趴跪在地图上,闻声转过头来,愣是半天没能认出来。 “简亲王?”容若起身,喇布的盔甲上铜制的铆钉闪着耀眼的光芒。 “没认出来?”喇布笑道,“本王也没想到,昨晚皇上急召,当即便封了安亲王为定远平寇大将军,接着又封了本王为扬威大将军,随安王叔不日起程奔赴江西,容若,我八旗的骁骑营终于要再次扬威中原了!” “江西?”容若返身趴在地图上,找到江西的位置,“可是这里?从京城南下,经河北山东,简亲王,可是会途经浙江?” “浙江?出师江西后我们会与康王叔的七营会和,在东线形成包抄之势,给吴三桂这个老贼来个瓮中捉鳖!”喇布一脸的斗志昂扬,全无昨日酒后失态的颓败。 “简亲王,可否带了我去,”容若从地图上站起,盯着喇布的脸。 “你可要想好了,外边兵荒马乱的,这上战场可不是行猎闹着玩的,也不比秋围,骑马绕一圈就得了,再者骁骑营的将士可是日日操练已多时,容若,这玩笑开不得!”喇布半晌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