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以前女儿的脾气,肯定会烦别人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去住她的屋子。她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反正明月没有那么犟,丈夫高阳虽然有时会有一些执着,但也不像女儿这样,早晚要吃亏。但现在要再去教育女儿,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嫁出去的女儿,就是亲戚,她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可打可骂的那样说教。现在只能温柔的劝说,但电话似乎也是不太合时宜,明月压住内心的对于女儿一些劝说。
只听那边女儿“没事,你把之前奶奶的房间收拾好就行,也不用太着急,我下个星期四五的才回去,奶奶还好吧,之前一直想回去看看的,只是离家太远”“你奶比之前好多了,没事”还没等明月说完,那边孩子哭声大起,“妈,我先不和你说了,孩子哭了”说完电话挂断了。
明月站在电话旁盯着鱼缸好一会儿神伤。要女儿有什么用嫁的那么远,自己临死也喝不到女儿的一口水,哼。转念一想自己大伯和小叔,生儿子也没用,儿子好不如儿媳妇好,大伯和小叔这两个高家男人是鼎鼎出了名怕老婆的主。媳妇一瞪眼,啥话不敢说,对于老婆来说这样的老公自然是很好,但是对于老娘来说,简直就是白养了。大伯小叔家也各有一个儿子,也不怕儿子有样学样。要是丈夫高阳也是这样的个性,反而明月觉得过不下去。
不过最后还是得了个结论,人老了就是不好。之前婆婆没生病之前,都抢着要养老太太,说什么儿子得孝顺妈,弟妹妯娌一个是居委会的一个是卖保险的,一个塞一个的会说话,妯娌吵架都不说脏话的,要是说婆媳相处全靠气场,那妯娌相处门道更深。不过明月曾经听嫂子说起过弟妹的一件有趣的事。说起来那是在几年前了。
“哎明月,你听说了吗”那时明月正在准备家庭聚餐时的食物,抬头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问话的大嫂。
“怎么,你没听说啊,就是老三家的和婆婆吵架的事,听说可搞笑了”大嫂回头看了一下周围又向明月说道“听说婆婆在老三家吃饭,又在那里念念叨叨的说道老三媳妇,你猜怎么着”大嫂有些兴奋看着明月。
明月擦了一下手上的水,打开锅盖搅拌着锅里的汤,然后问道“怎么了”婆婆的念叨,明月不是不知道着实烦人。但是,婆婆轻风细雨的念叨,自己做媳妇的也不好大声反驳,反正明月从来是当听不见的。
大嫂又接着说“听说那天,老太太做的是打卤面,自己擀的面条子,老三也在家,正在吃饭,也不知老太太那里不对了,又在那里念叨,把老三媳妇念叨反了,看老三不说话,老三媳妇直接一晚面条子扣在老三头上,转脸就走了,你猜老太太说啥,她说哎呀,可惜了那么好的面条子了”说完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明月也笑。
要是两个人的话,不管好还是不好,总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但是三个妯娌,三个人总要有一个相处的比另一个更好的。所以也就会时常,她和她好,她不和她好的一些小烦恼,颇有点像小孩玩过家家一样。
而妯娌间的矛盾呢,也不过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起来无伤大雅。但是,中国人有一个坏脾气,那就是总希望别人高看自己一眼。不仅是邻居,更甚至是亲人,以求得最大炫耀,不是有句老话说,光宗耀祖,听起来就不人性。
等到明月从女儿高兰电话的思绪跳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于是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准备食材,照料婆婆吃晚饭,翻身,按摩,擦身,抹药膏。这样的看起来简单而反复的看护工作,真做起来远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明月心身憔悴,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明月每每看到躺在床上,嘴歪眼斜留着口水痛苦呻吟的婆婆,总觉得婆婆的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期盼。哪一种痛苦,是任何无法体会到的,如果换做是明月躺在那里,忍受着这种疼痛,虽大脑清醒却无法言语,四肢又动弹不得的这种情况,明月心里说“如果真的这样,这样生不由己,这样痛苦的话,我希望我能早点死去”
但是,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这个家庭中最年老的长辈,无论她有任何意外都应该付出所有的精力抢救的,就算此刻婆婆是靠呼吸机的维持生命的植物人,就丈夫高阳的脾气来说,也是要照顾的,何况,现在婆婆有意识。她还在,他们的家还在,就算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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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兰轻抚着在床上熟睡的女儿,眼中的含着一滴倔强不愿意滴下来的泪。
她轻轻的走下床,赤着脚,走到镜子前,透过黄昏微弱的光看着床头梳妆台的镜子,看着那镜子里,轻轻摸着散乱头发下淤青的伤痕,郁郁道“三天,这个应该能消下去吧,那个混蛋,这是要下死手啊”这思绪间,卧室外间的走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可悲的她,颤颤巍巍,竟有些害怕那个动静。害怕那个动静后的那个人。她双手捂着头,头发散乱着,缓慢的沿着床沿蹲下来,泪一串一串的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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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收拾好婆婆后,深深地伸了伸腰,顺手把盆子连带着有了污物的布,塞到床下,她可不想那么晚再去打开那台噪音超大的洗衣机,更不想去手洗。走出婆婆卧室,小枫屋里的灯还亮着,时不时还发出书本翻页的声音,明月笑笑,心里念着“真好,那么努力”
明月走进厨房,倒了一些热水,泡了些金银花和菊花,去火的水,说来这个秋天一场雨也没下,干燥干燥的让人很是不舒服,吃饭的时候飘了一眼小枫的嘴角,火势已然很旺。泡完又放了几块冰糖,用小勺子搅拌几下,明月喝了一口,嗯味道还好。
明月趿拉着拖鞋,向儿子房间走去。自从婆婆生病后,自己对于儿子的关注几乎为零,而今年是他很重要的一年。明月又不敢给小枫太大的压力,前几年一个学生因为考试考得不好,在父母的责问下,一下子从二十多层高的楼上飞跃下去,脑袋四分五裂,血肉模糊。那时明月就想,自己一定不要那样,就算小枫考了最后一名,她也绝不希望小枫变成那样。
明月走近小枫房间,轻轻扣了几下门。走了进去,现在的学生讲究个人空间,你不敲门进去的话,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打游戏或者看书,写作业他们一般都会漏出讨厌你的表情。像是初长成的幼狮,已经开始有领地意识了,敲一下门像是在征求他们的同意,是否能踏入你的领地。小大人有时也是挺有趣的。明月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