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礼堂中,花团锦簇,却肃穆如雪,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沉痛的表情,
礼堂的中央,放着一口玻璃棺材,罗天正静静的躺在里面。
罗天站在台阶上,看着鲜花环绕,静如死去的自己,心里泛起极怪异的感觉,这真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很难有人能以这样的角度俯瞰自己,更遑论参加这样隆重的,自己的葬礼。
罗天觉得此时应该有一段总结,关于他的一生,从平凡到平凡。
可惜了,刚继承那么多遗产,还没来得及彻底挥霍,就死了。
人们开始列队,罗天发现来的人并不多,平日的狐朋狗友都没到。
也是,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屑参加这种晦气的活动,大家的关系仅限于吃喝玩乐,死了,当然就退出那个圈子。
倒是有一家三口,哭的撕心裂肺,看着比较面熟,罗天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他仔细回忆一番,才想起来,这家男主人患过重病,当时在网上筹钱,罗天也不知怎的,动了恻隐之心,随手把医药费付了。
不过是喝次酒的钱,他没多想,事后一家人还曾专门来感谢他,那家的小男孩还专门送上自己的画作,一根彩色的棒棒糖。
说实话,罗天并没想过会被感谢,他之所以捐款,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喝高了,反而是那根棒棒糖,让他觉得这是一笔很有价值的投资。
墙角,还有一人,一身黑孝,鼻涕一把泪一把,闷声哭的伤心。
这是罗天的好基友,陈实,一名医生。
陈实的长相没的说,高大英俊,面如冠玉,家世也不错,上学那会,收到的情书经常放不下,可他从未动心,当时医学院的女生还特意把他列出来,盛言谁若是能拿下陈实,那一定是医学院的女王。
为此,她们着实进行过一系列的竞争,甚至惊动了校方。
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陈实也因此被男生记恨,照片贴墙上,甩飞刀那种恨,若不是罗天几次给他撑腰,弄不好他就成刀疤大哥了。
这件事,最后以让人大跌眼镜的形式结束。
大三那年,陈实手捧鲜花,对老师表白了!
那个老师,罗天必须承认长的还不错,可惜是医学院管理尸体的,一身福尔马林味……
算了,罗天不想回忆。
就这样,还有不少女生高呼,说陈实是为了摆脱女生的纠缠,才出此下策,乃是一种计谋。
长得帅,也是一种道理!
只可惜,那女老师红颜薄命,终于被万千女生诅咒而死。
陈实也因此变了,变得闷骚,具他所言,他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勾搭上一个妖娆性感,兼小家碧玉式的“大姐姐”。
“少看点书把!”罗天语重心长,两个描述如此矛盾,以至于这个想法直到现在也没实现。
短暂的哀乐后,主持人开始念悼词。
“各位亲朋,各位来宾:首先,我代表罗天的家人,衷心的感谢各位,在百忙中,与我们分担这份悲痛。在这里,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哀悼一位逝去的朋友,他是……”
“他的一生,是科学的一生,是严谨的一生,是敏而好学的一生。”
“作为一个优秀的社会人,罗天先生,绝对是一位有胸襟,有胸怀的四好青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在做人做事上,一直是吾辈标杆,诸位楷模……”
悼词的前半段,罗天还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可到后面,他有点不乐意了。
这说的是他吗?
这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吗!
那些溢美之词,罗天就算做鬼也有些脸红,不用想,这肯定是出自陈实之手!
罗天自认为,他的一生,是实事求是的一生,是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的一声,决不能让最后这一幕,毁了他的句号。
他要纠正归来!
罗天走下台阶,直奔司仪,他想跟司仪聊聊,如果可能的话,后面这半段就不要念了,可任凭他将手臂晃成拨浪鼓,司仪也毫无所觉。
而更加严重的是,罗天发现他不会说话。
这不科学,电视里的鬼,很多都是话痨,怎么到他这,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难道是活着时候话说多了,死了不让说话?
无奈之下,罗天只好伸手去拉司仪。
嘶!
他的手刚碰到司仪的胳膊,虚无的手指凹下去一块,一股强烈的刺痛传来,那种感觉,就像把手伸到烧红的烙铁上。
罗天眼中,司仪头顶两肩上,一团光一闪而逝。
传说中的三盏灯?
罗天倒是听过这个传说,此生亲眼所见,也算涨了见识。
这可有点麻烦!
也许该有个应手的家伙!
罗天先是瞄准了话筒,这东西抄起来,抽在司仪脸上,这张精致的胖脸一定会扭曲成艺术画。
可惜虚无的手掌直接穿了过去。
还是不行!
罗天发现他虚无的身体,很难拿起东西。
他又将手伸向礼台上的笔,平时轻飘飘的笔管,现在就像不存在。
可惜,要是能将笔管插进胖脸两侧垂下的肥肉,血和油混在一起喷出来,一定能凝出文艺的雕塑!
罗天的脑海中,莫名的闪过一个画面,一个油腻的胖子,在笔管里挣扎,周围都是透明的油脂。
罗天赶紧停下,默念几句无量寿佛,怎么这么强的戾气!
罗天还不想变成厉鬼,他用力深吸几口气,动作是做出来了,可惜什么也没吸到。
司仪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念着,让他有点火大,但现实是,他更像是躲在平行空间后面的观察者,能看见,能发火,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日他个仙人!
看别人家的鬼,能招魂,能打墙,杀人越货从不手软,怎么到他这,就变成看鬼了。
或者叫鬼看更准确。
他几乎把礼堂里的东西试了个遍,却发现没有一样能让他使用的,好在我不怕光,罗天这样安慰自己。
刺眼的阳光轻松穿透他的身体,照在地上依然晃眼,就像罗天不存在一样。
罗天并不怕死,更不怕疼,但让他这么割离在人群之外,反倒有点心慌。
他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能持续多久,更没听说过关于鬼的寿命的言论,反倒是千年老鬼,万年老妖的传说比比皆是,若真是这样孤独的存在,持续千万年,他想想都要疯!
心底那股躁动又升了起来,罗天赶紧再做深呼吸状,把它压了回去。
戾气一消,罗天就像放了气的气球,颓然的坐在地上,还往边上挪了挪,生怕碰到正在进行仪式的人群。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怕碰到人,还是怕再次被验证,他根本无法跟人交流。
背后正巧是花圈,垂下来的挽联搔到头上,有点痒!
罗天下意识的挠挠头,舒服多了。
痒!
罗天陡然醒悟,他猛地转过头,看着静垂的挽联,两眼发光。
陈实哭了一阵,感觉胸口的压抑好了一点,他擦了擦眼泪,准备起身,罗天既然去了,那他就得帮着把身后事办好。
正在此时,挽联突然缠上来,陈实随手拨了出去。
起风了吗?
陈实疑惑的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树梢就像拓下的影像,一动不动。
他随手推开再次缠上的挽联,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挽联离他至少有一米远,为了缠上来,白色的纸带几乎横在空中!
咯一声,陈实差点晕过去。
你个好死不死的罗天,死了都不放过我?
同时,礼堂里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花圈如长袖善舞的娇娘,将挽联抖得那叫一个欢快。
还有点小兴奋!
“鬼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打破了成人的坚强,现场一阵大乱,鲜花四溅,纸花飘扬,人们狼奔豕突,夺命狂逃。
棺材板上,一人桀骜而立,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