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轻舟边。
黑衣人依然立在轻舟上，对于苏瞳的难过好像并无所觉，也可能是根本就不在乎。
苏瞳心情低落，眼中的泪痕还没有隐去。
看着黑衣人孤独而又寂寥的背影，不言不语。
中间只有清风徐徐吹过。
黑衣人转过身来，一双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双眸看着他。
他的双眸很特别，哪怕只看一眼，便很难忘记，那是最深沉的黑暗，蕴含着浓浓死气，只要看一眼就会沉沦进无间地狱一般。
苏瞳这才真正的看到黑衣人面容。
很奇怪的是，他看不出黑衣人是男是女。
之前黑衣人看了他一眼，他差点崩溃，哪里有时间关注黑衣人长相。
苏瞳内心深以为这种古怪打扮的一定长的都是奇形怪状的，没想到黑衣人这么好看。
对，就是好看。
如果把“他”看做男人，那他一定属于男人中好看一类，但是如果把“他”看做女人，又缺少女人的那种天然柔美，脸型棱角又太硬。
苏瞳也糊涂了，从之前声音来看，黑衣人是男性，但是看过黑衣人长相后，又感觉他声音不是男性，而是中性。
不男不女，苏瞳打了个寒颤，摇摇头把这个想法忘掉。
黑衣人没有跟他打招呼，没有问他有没有告别完，也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从苏瞳身边错身而过，沿着镜湖慢慢往前走去。
苏瞳挠了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当下也没有想太多，既然决定跟黑衣人走，不管黑衣人去哪里，只要跟上就好了。
他转头看了看镜湖镇，从这里依稀可以看到他们家一角屋檐。
早晨的阳光透过薄雾。
在薄雾的晕染下镜湖镇恰如一幅淡彩的宣纸画般。
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然后大步流星追着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在前，苏瞳在后，一前一后走着，没有言语。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黑衣人好像不知疲倦一般，依然无声的往前走。
不过这可苦了苏瞳，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一刻不停的走，早已饿的两眼发绿。
现在的他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身上衣服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衣服上留下一层白色的汗啧。
脚已经疼的没了知觉，脚底板上的水泡早已磨破，鲜血渗透鞋底，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血脚印。
他的两条腿早已不听使唤，只是凭着心中的一股韧性，机械的迈着。
只见黑衣人依然悠闲的往前走着，衣角都没有变化，苏瞳就想骂娘。
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走到最后苏瞳眼睛已经模糊，每走一步就浑身颤抖，身子摇晃的也越厉害。
虽然已经累成这样，但是他依然没有张口喊住黑衣人。
苏瞳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少年，但是他依然有自己的骄傲。
他心中也有股气，不想被黑衣人看扁了。
“哪怕在卑微的存在，也有他们自己的坚持”
看着陡峭的阶梯，苏瞳感觉脑中一昏，“碰”的一声，一头栽了下去，额头砸在坚硬台阶上，瞬间血流如柱。
这时黑衣人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看着昏迷过去的苏瞳，他万年不变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笑意很浅很浅，如同夜空中那弯月牙。
黑衣人随手一挥，苏瞳的身子便飘了起来。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瓶子盛放着嫣红的液体，好像血液一般。
黑衣人右手掐诀，从瓶子里分离出一颗血珠，血珠飘散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方，在月色下的清辉中，散发着妖异光芒。
黑衣人随时一弹，血珠落入苏瞳口中，如同活物一般，顺着咽喉，落入苏瞳腹部。
“便宜你了！”
不一会，苏瞳面色红润起来，额头的血也止住了，腹中有若万千雷霆般，轰隆隆震响。身上青筋如蚯蚓一般不时暴起，血液如大江大河，哗哗流转，四肢处不时传来干柴断裂声，他的身体正在经历脱胎换骨的变化。
苏瞳眉头一会紧皱一会舒展，昏迷中的他，并不知道自身变化。
看了一会，黑衣人便不再理会苏瞳的变化，转过身来重新上路，苏瞳如同一个幽灵一般跟在他身后飘向远方。
时光流逝，日升月落。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瞳从昏迷中清醒，他想睁开眼，却感觉眼前有东西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漆黑。
他还以为眼睛出了问题，慌乱中用手一摸，发现眼前有一层壳一样的东西，他用手一撕，居然揭下来一块。
透过揭下来那块的缝隙，他看到了光。
发现眼睛没有问题后，苏瞳松了一口气，瞬间镇定了下来，小心的揭下挡住眼睛的壳。
等全部揭掉后，眼睛终于能看清东西，苏瞳才发现挡住眼睛的东西有些像伤口结的痂，黑红色的，隐带血迹。
苏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意识还停留在他昏迷前，只知道昏迷前，不停的一直走一直走，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走着走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是哪里？”
只见一贫如洗的天空，自己好像躺在云朵上一般，软绵绵的，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居然飘在空中，离地有半人多高。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飘起来了？”
苏瞳挠了挠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身上发生的一定跟黑衣人有关，不过苏瞳没有打算问。
他不知道昏迷了几天，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身上莫名其妙的结了好多痂一样的东西，好像壳一样。
这层痂一样的东西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小心翼翼的把身上的痂一一揭掉。
揭掉痂后，苏瞳眼神古怪的看着嫩白细腻双手，皮肤简直比出生婴儿还要娇嫩。
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身体轻盈了好多，好像这么多年一直带着枷锁一般，今天终于卸下了枷锁。
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苏瞳捏了捏拳头，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现在找头蛮牛较较力。
苏瞳兴奋的看着自身的变化，之前的郁闷不翼而飞。
苏瞳挣扎着想要下地，想要问问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他一想，束缚他的力场突然散去，苏瞳一头撞了下去，摔了个狗肯泥。
“呸.....呸......”
苏瞳狼狈的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刚升起对黑衣人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想要问的问题被这一撞撞没了，苏瞳懊恼的看着黑衣人背影，心中愤愤不平平。
黑衣人好像没有看到苏瞳的狼狈一般，依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不过如果苏瞳站在他面前，就能看到黑衣人微微勾起嘴角。
苏瞳没办法抱怨，更不敢抱怨，只好郁闷的跟上去。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两人无声的走着。
又走了一天一夜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疲累，反而浑身充满了使不完力气。
在这之前早已浑身酸痛了，苏瞳高兴起来，别说走一天一夜，哪怕再走个三天三夜，他依然有信心。
不过他还没有高兴多久，只见黑衣人不再像第一天一样，只走平路，反而调转脚步往一座高山走去。
“不会吧！”
苏瞳看着前边高耸入云的山脉，苦着脸说道。
当他看到黑衣人走过的地方草木自动分开，等黑衣人走过，草木又恢复原状时，苏瞳的小脸彻底的皱成苦瓜脸了。
“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黑衣人根本不看他难看的脸色，好像一个设定好的木偶，机械的往前走。
“苦命啊，我怎么这么悲催！”
苏瞳重重的叹了口气赶紧跟上，还好他现在身体强壮很多，一般的草木随手便可折断，一路用蛮力横冲直撞。
不仅身体强壮了，而且他发现速度也越来越快，跳的越来越高，往往一步跨出，能迈出一丈远，原地也可以跳起一人多高。
“哈哈，这一步比刚才更远，还可以更快一些，原来我可以跳这么高。”
苏瞳欣喜的感受着自身的每一丝变化。
走的路越来越难，攀的山越来越高，不仅有山，还有河流和湖泊。
“真的有水上飘啊！”
当苏瞳看到黑衣人悠闲的行走的湖面之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的下巴快要掉下来。
苏瞳看着黑衣人远去背影，眼中充满了神往。
不过接下来的现实瞬间打醒了他，苏瞳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欲哭无泪。
黑衣人可以浮在水面上走过去，他可没有这个本事。
虽然他一个冲刺可以跳出三丈远，不过还是不会水上漂的功夫，还好他从小在镜湖边长大，水性不错。
苏瞳深吸口气，脚下一个助跑，一猛子扎进水里，奋力的往前游去。
只见湖中一条白线迅速远去，劈波斩浪。
苏瞳如同一条混江蛟龙一般，在水下腾挪。
“呼，这次有一炷香时间了吧，这还是人吗？”
他惊奇发现他一口气居然可以在水下撑一炷香时间，而不感觉到气闷。
苏瞳浮出水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气息悠长。
他没想到这个湖泊这么大，游了三天，居然没有看到岸，之前认为镜湖已经很大了，没想到深山里还隐藏着这么一片巨湖，这哪里是湖，说是海他都信。
既然黑衣人没有停，苏瞳只能咬牙继续。
又坚持了两天，哪怕以苏瞳强化后的身体也受不了，昏了过去。
看到又昏过去苏瞳，黑衣人还是无话，挥手间把苏瞳从水中捞出来。
同样取出那个透明的瓶子，取出一颗血珠喂给苏瞳，做完以后带着苏瞳继续往前走。
苏瞳再次醒来时，对自身变化已经有了经验，不会像第一次那么不知所措，不过这次身上没有了第一次的痂，只有一层浅灰色的东西。
虽说不知道自己身上排除的是什么东西，不过苏瞳知道，黑衣人在给他打熬筋骨，他在蜕变，在成长。
只是不知道要脱变到哪一步才能达到黑衣人要求。
苏瞳知道，以黑衣人脾气，哪怕他现在去问，黑衣人也不会回答他。
既然改变是好的，没必要非要追根问底，无知也是福嘛，苏瞳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接下来都不用黑衣人说，苏瞳便知道该做什么。
看着前方的背影，苏瞳募然间觉的有些温暖。
虽然这一路上黑衣人都没有说话。
苏瞳嘴角翘起，会心一笑，撒开腿追了过去，再也没有之前的怨气。
黑衣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顿，随后恢复了原状。
速度也越来越快，黑衣人虽然看起来闲庭信步，但速度却越来越快，身形闪动间，已经在百米开外。
苏瞳不得不打起精神，撒开脚步奋力追赶。
山间刮着寒风，苏瞳偶尔俯瞰和回望中，看到逐渐变小的山，河，江，更远一些的村庄，突然意识到，他真的离家离镜湖已经很远了。
看着在自己脚下渐渐远去的高山，湖泊，不由一叹。
再回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我们去哪？”苏瞳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吴中”
前方风中隐隐传来。
背归鸿，去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