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她呢？”薇敲开了澈的房门。
“坐了一天了。”澈向着窗户的方向努努嘴：“也不说话。”
薇点点头，走进房间。澈很识相地带上门出去，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
“寒。”薇倚墙而立，站在寒视线所及的范围里。
寒的眼神一闪：“何必把我带回来？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要走的话，这里没有一个人拦得住你。”
可能是被薇点到了重点，寒不再说话。
“你在等司狼？”薇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清楚寒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试着开口：“为他付出这么多，甚至生命也值得？”
“你难道不是吗？”寒看向她。
“我和你不同，我的付出是双方的。”薇知道寒指的是什么。
“一遇成劫，这是我欠了他的。”寒缓缓地摇头，似乎是浅浅地笑了笑：“我爱他，但和他无关。”
“包括让他这样伤害你？”
“薇，据我所知，杀手是不能够讲感情的。”寒打断她的话，转过脸看着她：“你如今变成这个模样，是因为阮君承吗？你心软了？信念动摇了？”
薇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有些事情不说出口不去想，却并不代表不存在。而这一点，她很清楚。
“你想过未来吗？”寒转开了话题，视线也从她的脸上转到窗外的景色：“如果说以前，对于你而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那现在呢，如果你决定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决定和君承一起，你想过你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薇默不作声。
“你要付出多少？君承，他又要付出多少？”寒微微一笑，缓缓摇头：“就算你能够抛弃这个身份，那其他的人能够承认吗？你所犯下罪，是否就此一笔勾销？”
寒不否认她有私心。虽然想要给薇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需要提醒她一点什么。即使这些薇都很清楚的，但谁都不能否认，人有时会被感情一时蒙蔽了心神，她必须要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让她去直面这些根本回避不了的问题。
即使幸福了几年，将来却只怕会带来更深沉的痛苦。
到时，放手舍不得，分离不舍得，唯恐更添苦楚。
她曾经亲眼，亲身经历顾寒星和萧清宇的甜蜜，却也是看着他们为了各自的信仰和目的而分道扬镳，直到……兵戎相见。
顾寒星的挣扎和痛苦，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更深刻体会。
即使君承和薇还不至于走到互相敌对的这一步，可是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够预料。
如果……真的相爱，争不如不见。
“我的事情你还是少管的好。”薇似乎并不领情，毕竟感情的事，还是要由自己去做一个最为恰当的决定，而不是听从别人的建议。
“倒是你……准备怎么办？”
“我吗？”寒勾了勾唇角：“我已经完成了司狼的心愿，既然他已经不再需要我，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了。”
“你要走？”
“二十五再去见他一面，我就该，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了。”
“咚咚。”熟悉的两声敲门声。
“涉。”渊打开门，走进屋内。涉依旧坐在笔记本前，一手支着腮，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屏幕。
“你在想什么？”渊坐到他旁边，摁开早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笔记本。
屏幕亮起来，涉不自在地眯了眯眼睛。
屏幕上显示了一张大照片。
还都是十一二的模样，如同拍遗像一般，一个个都紧绷着脸，挨着墙角排排站。渊一眼就在照片的角落扫到了当时的自己。
这是他们这届毕业生，可以称为毕业生吧，从培训课毕业，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
最当中的是当初年纪最小，成绩却最好的薇，旁边分别是澈，悠，惑，弧，旒，蓁……甚至还有被澈亲手击毙的叛徒，漾……
他和弧的实战成绩比不上其他人，被排在最角落，此后便专攻计算机和后勤，没有出过任务。
从照片上看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如狼似虎，除了澈，只有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手里握着枪，有的人脸上、身上还挂着血迹，根本就不像是毕业照，更像是地狱冤鬼索命的前兆。
“那个时候多好……不像现在……”涉轻轻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有的死了，有的叛了……终究是，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渊直直地盯着照片中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女孩子：“她，你准备怎么处置呢？”
“我处置的了她吗？”涉冷冷地反驳：“与其说黯之门是由我重建，还不如说是因为有她和澈的全力扶持。”
“如果是两年前的你，自然做不到。可现在，你的羽翼已经足够丰满，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你都已经有了这个资本。”渊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有了迥然不同的神采：“不过……如果你只是为了她杀了老板而迁怒于她，我并不支持。”
涉扫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从微晶片上传输来的信息看，老板杀他们父母的原因是为了DR的成品，也就是刀片计划的关键。我们还是先搞清楚刀片计划的最终目的和DR成品的作用，再做决定更为妥当……”
“涉，我们扶持你两年，如果只是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被就你们视作下手的对象，我们也实在是太冤枉了。”忽然冒出第三个人的声音。
涉和渊都是一惊，不过在挺清楚是澈的声音之后，他们略微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来的？”渊坐直身子，看过去。
“不早不晚，听到了应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澈勾勾唇角，踢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他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你什么意思？”涉的话语里沉甸甸地压着狂风暴雨前得阴霾。
“没什么意思。涉，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们还是有合作的必要。”澈耸耸肩，看似笑着，眼睛却没有透露出一点笑意。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从来都不做选择，因为根本就不存在第二个选项。”澈抱起双臂，毫不回避涉的逼视，直言不讳：“我的搭档从五年前开始是薇，这一辈子，就都是她，也只能是她。”
这是挑衅。
涉清楚的很。
澈和薇在暗杀界的名望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澈和涉的战斗，渊很识相地退至一边。这不是他能够插手或者调解的。
“涉，我们并不想和你为敌，两年前我们选择辅助你，如今即使知道今天的结果，也无半分后悔……”澈沉下眼神，再抬起时已经有了深刻的内容：“只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愿意为了这种事，把性命交到你的手上。我们若是再留在这里，恐怕只会惹得双方都如有鲠在喉。待得这次事件一了，最好，再不相干。”
不卑不亢，刚柔并济，威胁与安抚并存，这就是澈。
他就是有一人唱红白双脸的本事，准确地拿捏你的弱点，上三步退两步。
他不夸张，不谦卑，一一摊开摆在你的面前，给你选择，却又堵了你选择的机会。
“……”涉看着他久久未语，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哼”了一声，嘴角一勾，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多么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