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贵就是打听到这样一家铺子要卖,心想也许自家乡君有兴趣来看一看也说不定,于是便回去禀告了这件事。
穆抒衍果然十分感兴趣,当即就带了鲁嬷嬷、芳芮和冬至三人,重又坐车,到了钱贵所说的那家店铺门前。
她让钱贵将马车停在店铺斜对面,先撩开帘子打量了了一番。
店铺果然如钱贵所说的,整栋小楼正好建在两条街的交汇处,面积不算很大,七八成新,门头却不窄,做一般的小本生意都十分适合。
穆抒衍在芳芮和冬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进到铺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禁暗暗点头。
铺子内部也布置得整洁雅致,的确不像一般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所能安排得出来的。
因钱贵刚刚才来过,所以铺子的老板认识他,见他这么快就重新回来,还带了几位衣着举止都不俗的女眷过来,便上前拱手作揖打招呼。
钱贵连忙弯腰还礼,给穆抒衍和店老板互相介绍了一番。
穆抒衍与老板相互客套一番后,又具体询问了店铺转让的具体事宜。老板介绍的情况与钱贵禀报的差不离,整个店铺连同地契一起,开价两千二百两银子,铺子里所剩的笔墨纸砚等货物,大概价值三百多两银子,去掉零头一共要价两千五百两。
凭心而论,这个价钱并不高,但店老板随即提出,必须要将自己收藏的几本孤本古籍转让给读书人才行,价钱还不能少了,一共五本书,要价八百两银子。
穆抒衍前来,本就是为了这桩事而来,自然提出要看看这五本书。
店老板见当家做主之人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一开始,心中难免有些不屑之意,不愿意将书拿出来。
穆抒衍也不计较,直接让芳芮拿出带来的一柄扇子,展开让店老板辨认。
要说这店老板的确是个读书人,有眼光,还有些憨气,当即认出扇面上所提诗句的字迹乃是几年前名震天下的少年状元郎庄大人留下的墨宝,大惊,连连追问穆抒衍,扇子从何而来,还想要拿过去细细观赏。
芳芮见他对穆抒衍露出不屑之意就有些恼怒,哪里愿意将扇子递给他看?当下代为抢白道:“扇子自然是状元郎送给我们小姐的!难不成还是白抢的不成?”
店老板噎了一下,有些讪讪地。
穆抒衍不忍让人难堪,制止了芳芮接下来的话,诚恳道:“小女子知道老板乃是真正的读书人,因不想埋没自己珍藏的古籍孤本,所以开出这样的条件。
“小女子虽不才,倒也识得几个字。若是老板的藏书真的十分珍贵,不仅价钱不是问题,小女子还会将这些书送给庄大人,你看如何?”
老板见到穆抒衍拿出庄裴泾所题的墨宝,早就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当即从身后最高的书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来。
匣子很干净,闪着油亮的光泽,一看便知是小心存放,并经常摩挲擦拭过的。
匣子打开后,穆抒衍仔细看了看,五本书倒都很不错,都是当下饱学之士喜欢收藏的一类典籍或大家的诗词。
其中有两本最为珍贵。一本是前朝书法大家韩西照的行草字帖,因庄裴泾特别喜欢,曾经还特地让穆抒衍和庄寄霜专门临摹研习过,所以穆抒衍一眼就能看出这一本的确是韩先生的真迹。
还有一本穆抒衍特地仔细看了下,居然是前世曾经担任过文渊阁大学士,还想花重金求购庄裴泾的字画的那位薛明薛大人的论文集!
庄裴泾前世放荡不羁,曾在寿安寺后面的桃林里醉酒后留下字画,刚好被这位薛大人瞧中了,想要花重金求购,却被庄裴泾拒绝了。当然,据说后来庄裴泾依旧将画作送给了这位薛大人,传为一时佳话。
要说这位薛大人,身为文渊阁大学士,自身的学识修养自然也非同凡响,最为著名的就是他所写的许多针砭时政的论文,不仅有理有据,一针见血,贴合民生时政,还文采斐然,读来让人手不释卷,有酣畅淋漓之感。
这样一本薛大人的论文集,的确是当今许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今生,穆抒衍还没听说这位薛大人与庄裴泾有什么交集,但庄裴泾想必也是十分欣赏此人的,因为她曾在庄裴泾的书房里见到过薛大人所著的的其他类别的书籍。
店老板见穆抒衍特别看重这两本书,知道她定是个懂行的,遂完全收起了原先的一点轻视之心,变得更为恭敬有礼。
穆抒衍当然不会真去在意他前后态度不一致,看好藏书后,当即拍板,与店老板达成协议,将这家笔墨铺子盘了下来,预定三日后交房。
店老板见穆抒衍决定将自己的宝贝藏书送给他最为崇敬的读书人,当即表示这些藏书他不要钱了,只要这些书能送给有缘之人,能物尽其用,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穆抒衍一笑,也不多说,银子却是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店老板。
她看这老板也是个痴人,自然不会利用他的这一点点痴傻去占他的便宜。这几本书加起来八百两银子,也算不上贵,但愿庄裴泾会喜欢。
终于有机会能回报他给她的万中一二,她觉得很值得,也很欣慰。
付银子,立字据,自有鲁嬷嬷这样的行家操持,穆抒衍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办就好了。因为这桩买卖没有通过牙行,双方反而都省下了一笔不小的中间费用,所以交接手续办得相当顺利。
出了店铺门后,穆抒衍不便在外逗留太长时间,站在门口,让钱贵去将马车赶过来。
正在这时,街道转角处的对面,有两个人引起了穆抒衍的注意。
因是两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并肩行走在这喧闹杂乱的市井之间,的确很是打眼。
穆抒衍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位就是那次她被召见去金銮殿上鉴别舆图真伪,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新任靖远侯——祁聪,而另一位则是在大宁收复滇池后,大军凯旋,跟在瑞亲王身后一同进城的滇池三皇子——盛青。
穆抒衍不由得十分疑惑,这两位怎么会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