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厅里的夫人小姐们也都注意到首辅府的女眷们,与顾老太太辈分相同且身份又高的老封君们均含笑点头致意,矮一辈的夫人和更小辈的小姐们纷纷起身行礼。
顾老太太一改平日家中的威严跋扈,笑得十分慈和。大太太王氏和二太太连氏跟在身后一边一个地扶着顾老太太过门槛。庄家三姐妹则走在最后。
陪坐的康安郡主赶紧一脸笑地站起身迎客,将顾老太太引到堂中正中的位置坐下。
大厅里一通乱纷纷地行礼问好声此起彼伏。
顾老太太作为大宁第一首辅的夫人,在这种场合自然风光无限。除了平王妃和二皇子妃以及几位宗亲里辈分高的几位公主和王妃,顾老太太就是受到最多欢迎的人了。即便许多接触过顾老太太的人都知道她脾性骄横,但想要巴结的人还是如过江之鲫一般络绎不绝。
庄寄霜和穆抒衍上前给顾老太太和王氏连氏见礼,顾老太太嘴角挂着一丝讥诮的笑意并不多加理会,看得穆抒衍暗暗心惊。
宴请的宾客差不多都来齐了,不一会儿,前头有婆子来报说戏台子搭好了,请各位贵客前往湖边的亭子听戏。
依旧是康安郡主应酬众人前往,长公主身份尊贵,国事繁忙,说是为她办寿,实则大家都心知肚明,等会在开正席时,她能露露脸就不错了。
当然,大家也不会真的去计较这些,谁有那个胆子呀?
今日的戏台子搭在庄园中一处比较特别的地方,即未名湖中间的一处非常阔大的凉亭里。
因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份,天气十分暖和,到了中午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丝暑热,而戏台子搭在水中的凉亭上是正正好,既晒不到太阳,还时不时有凉风吹过,坐在此处听听这悠扬的丝竹之声和婉转的唱腔,想来定是十分享受的。
年纪大的夫人们平日没什么消遣,大都喜欢听戏。有了长公主的面子,康安郡主此次请来了最近京里最红火的戏班子——望春班。据说里面身段模样好,唱腔又厉害的名角有好几个,很是受到京城富贵人家的欢迎。
听说原本望春班这个月接了外省的戏,因是长公主的寿辰,这才不惜代价将那边的戏约辞了。爱听戏的夫人们听闻后连连表示幸运。
年轻小姑娘们不爱听戏,就安排她们就近在湖边划船垂钓。湖边隔上十来步就安排了一名深谙水性的婆子值守,完全不用担心意外情况的发生,让小姑娘们既可以放开手脚游乐,又都在自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可谓是两全其美。
大家果然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纷纷夸赞康安郡主想得周到。康安郡主自然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不谦虚,娇嗔地道:“多谢各位夫人夸奖!我母亲也是十分满意的,还说过了今日要好好奖赏我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但凡熟悉一点儿的贵妇都知道康安郡主这个脾性,哪会去嘲笑她小女孩一般的口吻?只会争相应和,气氛顿时融洽无比。
只有穆抒衍注意到,顾老太太表面上看起来在笑,眼睛里的讥诮之意却愈加浓厚了。
大家依次入座,依照顾老太太的身份地位和年岁,她自然坐在紧挨着几位王妃和公主的最中央的位置。
大家坐定后,庄园里的仆妇们井然有序,上茶的上茶,拿点心的拿点心,显示出皇家训练有素的气度来,完全不需康安郡主操一点儿心。
平阳伯夫人梅氏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话又少,只是得了丈夫的令跟在康安郡主后面帮衬看顾,既不多事,也没什么存在感。
因宴请的都是女客,所以平阳伯的儿子高涵垣并未出现,只有女儿高涵茱帮着姑母和母亲招待各府的小姐们。她年岁不大,本有些忐忑,后来见有庄寄霜和穆抒衍的帮衬,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显得轻松多了。
穆抒衍其实自打顾老太太来了以后,心思就没怎么放在招待客人上头了,而主要用在观察顾老太太的表情和一举一动上面。
也就是在趁着指挥丫鬟给小姐们添茶水的功夫,她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祁慧菊。
穆抒衍一愣。
靖远侯府上次的事情过去已经一月有余,祁慧莲已经嫁到南京去了,应该说一切都是尘埃落定了。此次长公主寿诞,康安郡主虽给靖远侯府发了帖子,但并没有指望她们真能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见了祁慧菊。
穆抒衍状似无意地与她打招呼,然后问起她是独个儿来的还是跟随家中长辈而来的。
祁慧菊怯生生地小声答道:“我是随我祖母一道来的。大伯母因家中诸多琐事走不开,我娘又要照顾爹爹,所以祖母就带我来了。”
穆抒衍眼睛一闪。高老夫人也来了?
她下意识地四处寻梭,最后终于在一群老夫人那边看到了衣裳颜色低调沉闷的高老夫人。
与祁慧菊一样,她也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但穆抒衍注意到,她坐的那个位置其实很适合观察场中,只要扫上一眼,亭子里大部分的人和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论靖远侯府遭受了多大的创伤,高老夫人一直都是这样老而弥辣!穆抒衍在心中感叹道。
靖远侯夫人此次没有前来,肯定不是因为事忙,而是上次丢脸丢大发了,所以才躲着的吧?而高老夫人据说近些年已经极少参加这样的宴饮了,一般都是窝在府中不出门的。今日却偏偏到场了。
难道是因为想培养祁慧菊而特意带她来参加这种活动么?可祁慧菊即便嫁给平王殿下,也只是一个侧妃,还是在平王府已经有了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的情况下。她嫁进去之后大概率是不需要操心这些当家主母们才需要操心的事情的,多教她一些如何取悦平王的手段才更合适吧!
穆抒衍偷偷观察着高老夫人的表情和动作,待看到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顾老太太身上时,不由得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