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正当许青山打算叫苏成碧来问个清楚,没想到苏成碧却自己推门进来,开口的第一句话更是让许青山目瞪口呆:“老爷,这是和离书,我已经决意与你和离。”
许青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连丫头进来送早膳都未曾察觉。眼神复杂地盯着苏成碧,一言不发。
看许青山良久不说话,苏成碧只好继续开口道:“老爷,我苏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庭,养瘦马这等腌臜事,传出去都要寻常百姓淬上几口唾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本已玷污了我苏家的门楣,如今我留在这里,更是要苏家无地自容。我自与老爷和离,便净心向佛,只求佛祖保佑,能大慈大悲,宽宥罪过。”
“罢了。”许青山叹了口气:“你若是执意要走,走便是了,我也不拦你。”
许青山嘴上大度,心中却十分明白,现如今你自己的大半军权都落入了苏成拓手中,加上先前划拨的魏家军和苏成拓手中原先的军队,自己的实力已经远远不可与苏成拓相比拟。自己为难苏成碧,便是为难苏成拓,以卵击石,只会为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我朝虽有和离的先例,但是子女却不得与和离的母亲一同出府单过,许樾在府中,他不愁牵制不了苏成碧,牵制了苏成碧,他就有办法顺藤摸瓜,找出真正背后陷害他的人!
苏成碧抬头,似还想说什么,许青山装出一脸体谅,却只道:“我知道你回苏府,舍不得樾儿,今后你若得空,多来府内看看樾儿便是。”他板起一张脸道:“你也知道,本朝重视礼教天道,你虽然和我和离,横竖也没有让她和你一同回苏家的说法。”
苏成碧瞥了瞥嘴,再没有说话。
“嘭——”一个小厮破门而入。
许青山大怒:“混账东西,谁让你冲进来的?”
小厮说话颠三倒四,口不择言,许青山却是听了个明白——许韶竟然自缢了。
自己急冲冲地前往许韶的院子,远远地就听见侍女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中更是惊骇烦乱。许韶已经被放平在担架上,但是面色发青,双唇发白,显然已经没了气息。就这样静静的躺着。此刻的许青山,除了惊骇,更是觉得双眼发黑,两脚无力,自己的一双儿女在一年内相继殒命,如今自己也岌岌可危。难道他许青山步步为营地走到今天,却要付之一炬吗?
然而许青山不明白,人活一世,为了权力,他曾经陷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他又能得意多久。
“这就是那个许青山的府邸啊。啧啧,看不出来”
“朱门大户又怎样,才不会把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呢。”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嘲讽道。
“可怜那宋姑娘,哎,好端端的孩子,也是命苦。”走过的大婶也加入进来。
自古以来,若是与自己有关的话题,人们大多顾忌脸面,不愿多谈,只有那些与自己相关,又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时,他们才会表现出迫切的探讨欲和好奇心,尤其这高门大户的私事,本不是升斗小民敢大肆议论的,可正是这越禁止的东西就越被人们所关注。
眼下的大都,就许府大将军许青山养扬州瘦马一事传的沸沸扬扬,一传十十传百。在许樾的推波助澜之下,更是将故事编的越发离奇,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许青山在扬州强抢了人家的好女儿,将其囚禁在府中,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嗜好,每晚都将宋清儿鞭挞的伤痕累累,那宋清儿也是命苦,没钱赎身,只能夜夜受尽凌辱……
敬国寺
“公主,您看此事……”一旁的丫鬟青和神色有些犹豫。
太和长公主看着鹅黄色的绸缎,上面是侄子宗政彦熙的字迹:“你怎么看?”
青和想了想,道:“奴婢看,这许青山这么一棵大树,如今就这么倒了,来的很是蹊跷。奴婢听说,许府的仆人上街采买都只敢偷偷的,不敢叫人发现。您早已隐居于敬国寺,遁入佛门,不问红尘世事,咱们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呢。”
“是啊,彦熙亲自来信,事情自然不会如他所言得那么简单。那许青山再蠢再好色,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那……长公主您的意思是?”
“彦熙如今也长大了,他行事素来也有分寸,我为了避开那些事情来到这里,放他一个人在那个宫廷里生存,他从没跟我提过什么……。这回的事,许青山既然养了扬州瘦马是确凿无疑,想来也是苍翼不叮无缝的蛋,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太和长公主轻轻挥了挥手,顿了顿道:“罢了,就依着彦熙说的吧,明日你替我跑一趟许府,传我的口谕,让许青山放了人便是。”
“是。”青和恭恭敬敬地答道。
太和不再言语,透过窗,望着外面的一片翠绿,鸟声在这山中格外清灵悦耳。在心中暗暗道,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彦熙,你若是已经决意如此,未来想必会万分艰难,我帮你这一次,却帮不了你次次,我如今已不再过问红尘,只愿你能顺心遂意,成就大业。
次日,太和长公主的亲口口谕送到了许府——许青山不顾礼教廉耻,身为朝中大臣,却私自豢养孤女作乐,枉顾人伦,无耻之尤。枉作表率,不配为人父,苏成碧与其和离之后,其女许樾可自行决断是否要留在许府。许青山不得横加干涉,更不可阻挠。
如此一来,许青山只得眼睁睁看着许樾收拾行李离开许府。心中任是恼怒万分,也不敢多说什么。太和长公主自先皇以来就极为受宠,不同于一般的皇室公主,太和长公主心系百姓,参与政事,曾多次主持赈灾,请命减免税收,为民祈福。虽然太和长公主已经多年不问世事,但是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民间,她依旧都有极高的威信。
如今太和长公主发话,许青山也不敢再做阻拦。只能任由事态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