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至,日头渐渐短了,许樾吩咐洒扫的仆人不必扫去院子里的落叶。如今几日的落叶堆积起来,已是厚厚软软的一层,像是长绒地毯一般。许樾往日最是喜欢在这样的地面上散步,然而此时却也没了心情。如今母亲苏成碧的外伤没有痊愈,因着天气凉,伤口倒是避免了感染,但是整日捂着厚厚的被子,也气闷的很。更重要的是,如今宗政和安和隋晨已经跑得远远地。
那宗政和安倒还好,身为苍连的亲王,他的势力,情报网,地下钱庄等等的根基原本就盘根在苍连。如今宗政和安逃出京城,也相当于自断一臂,如今虽然跑了,但是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再难有所动作。
而那隋晨则不同,隋晨乃是大端太子,离了苍连,他尽可以回到大端。犹如放虎归山,而宗政彦煦和自己,在苍连别说曾经活绑了他要砍头,就是将他押入大牢,对于他这样一个身居高位之人,是难以想象的奇耻大辱。从长远计,若是隋晨真的顺利当上大端的皇上,他的心中将永远都不会抹去这奇耻大辱的一笔。苍连的存在,就是永远把他钉在了耻辱钉上。自己和宗政彦煦当时只顾着想着,现在的苍连国力还未足够强盛,还不是跟大端撕破脸的时候,却未曾想到,放了隋晨之后,竟然也有那么多隐患。
而来隋晨带来的第一场麻烦,竟然远远必许樾预料的早。隋晨自从讨回了大端,竟然不做任何修整,直接驻扎在了边境。
从几日前到现在,隋晨竟已经不下三次侵扰苍连边界的百姓了。第一次,隋晨命大端人突袭几个边界小城,因着是边界小城,并没有多少兵力把手。隋晨竟是带着大批人马,直接将几个官家粮仓洗劫一空。官家的粮仓乃是储备粮,如此一来,到了歉收季,百姓们就没有余粮可买。若是再临时调拨,则又要耗上不小的人力成本。还未来得及调拨兵力,隋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屡次奇袭,近乎将边城的粮食掠夺一空。
得知边关的百姓的基本生活受到威胁,宗政彦煦收到奏折的眉毛皱地紧紧的,脸上阴云密闭,满满的都是愤怒。
“大胆隋晨,干扰我苍连的国政,事情败露自觉无脸,竟然还恬不知耻,在边境霍乱我朝的子民,真是荒唐之至!”他的声音仿佛淬了寒冰,隐隐露出怒不可遏之势。
席下的一干大臣吓得均是浑身一颤,缩紧了头不住地往下低头。
“朕意下攻打大端,众爱卿意下如何?”宗政彦煦的声音里有少见的决然和果决。这世上唯有两件事是他必须要去守护的,那就是苍连的百姓和许樾。如今,隋晨骑在苍连的脖子上,几次三番侮辱我苍连百姓,导致边关百姓民不聊生。他决不能坐视不理,任由他肆意妄为。
苏成拓闻言,心中乃是十分快意,那大端人如此狂傲,确实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平心而论,他是一个武将,只有战争,才能证明他的功绩,为他建功立业。但是他心中,也并不十分赞同此次出兵。一来,前方的战士已经驻扎多日,此时想来也必然十分倦怠,若是再轻易出兵,恐怕胜算并不十分大。二来,如今苍连和大端的国力还是有所差距,若是两国因此全面开战,到时候血流成河,战败而亡,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左丞相起身,缓缓道:“皇上,如今南边连日来的大雨,臣听说,已经冲垮了不少百姓的房屋。若是暴雨不停,那淫雨霏霏,绵绵不休,若是一旦有了水患,我苍连位于河流干线的下游,那大端只需要在上游稍作文章,我们便应付不暇,更不要说开战了。”
宗政彦煦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苍连本就地势低洼,位于多条河流要塞的下游,这也是为何苍连多年以来均是受制于他国,难以从根源上彻底强大的原因。而上游经过的国家中,威胁最大的,就要数大端。虽然如此,但是大端地广人稀,在冶炼军工方面则远远不如苍连,因而其军备实力大大不如。双方在这样的博弈中取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若是一方按捺不住,或是选错了时机,事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虽知道丞相说的不错,但是宗政彦煦的心中仍是十分苦闷。夜深人静之时,便轻轻叩开了许樾的房门。原只是想看看许樾的脸,却未曾想到许樾一直没有水。
此刻的许樾一身寝衣,因着已是深秋渐凉,便披着一件银鼠里子的绣花描金牡丹斗篷,饰物全无,任由头发如泼墨一般披散开来,衬地她脸色更显白皙细嫩。显得温婉如玉。
宗政彦煦见许樾未曾休息,心下也真是烦闷之至,便将今日发生在御书房之事细细跟许樾说了一遍。
许樾的睫毛在月光下显得又细又长,竟如一把蒲扇在眼球之上摇动。她轻笑一声,道:“丞相说的在理。现在确实不是开战的时机。”
宗政彦煦也明白此事,只是心下烦闷的很,他身为皇上,却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
许樾见宗政彦煦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是无果,话锋一转道:“听说这几日乃是观音娘娘的生日,每晚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在护城河边放河灯,此刻夜色正浓,不如我们去看看。”
看着心爱的人儿,宗政彦煦宠溺一笑,揉了揉许樾的头,便一把搂住了许樾的腰。微微一运内里,便已经飘出十丈之外。一眨眼便到了护城河边。
望着一盏一盏的河灯,似乎灿若银河。许樾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许愿。
宗政彦煦好奇:“樾儿,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何必信这些神鬼之说。”
许樾面色微红,也不回答。
看见许樾的反应,宗政彦煦就猜到与自己有关,他心中一阵暖流激荡,无论自己陷入如何的困境,自己都不是孤单一人。有她在自己身边,就什么都用怕。思及此,他伸出手,紧紧将这个可人儿搂入怀中。许樾望着那一盏盏前行的河灯,暗暗道:“菩萨,你若真的有灵,务必保佑自己找到治愈宗政彦煦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