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中开始,学校要求课间必须做眼保健操,并且配备了专门检查的学生。
称为眼保健操卫生员。
眼保健操卫生员的权力巨大,他们如果发现哪个班级的学生不做眼保健操,并且劝告无效后,可以扣这个班级的卫生分。
而卫生分直接关乎了这个班级班主任的奖金。
所以班主任们一边反复痛心疾首的表达“你们做眼保健操难道是为了我吗?那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眼睛啊。”
一边把那些屡教不改导致频繁扣分的学生罚站到了门外。
这是非常有效果的措施。
班级从此没再扣过卫生分,但长期在大课间被罚站的同学有了情绪,一次在班级门口公然挑衅眼保健操卫生员,说他是走狗。
眼保健操卫生员脸涨的通红,但无奈自己的权利仅限于教室里面而不包括教室走廊。
被罚站同学见挑衅有效果,更加得意,最终把眼保健操卫生员污蔑成了利用职权与其他班级女同学发生暧昧关系的败类。
因为围观人数不少,被罚站同学刻意对场景进行了详细描述,说眼保健操卫生员在严令大家闭眼的同时,挑选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女同学,并私下里暗示其开眼,然后进行手贴手的官方教学。
部分女同学为了卫生分选择沉默,少部分选择奋起反抗,但最终结果是被发配到门口罚站。
“你不信问问她们,她们亲口告诉我的。”
这是这位勇士的最后一句话,事件经过调查,眼保健操卫生员被撤职但保留班长身份。
眼保健操缓解被取消,大课间改为自由活动。
卫生分一制度被取消,班主任们都表态支持,然后以“更有效利用时间”为理由,把大课间的自由活动时间变成了自习时间。
由班主任们集体铁青着脸监督。
勇士被转学,来到了三零七中。
(二)
勇士名叫赵点迪,据说是他母亲生他的时候,父亲刚好因为某种原因错过了看他的第一眼。
而他父亲错过的原因正好是因为生病在隔壁吊点滴。
勇士父亲在遗憾之余,一拍脑袋,觉得这其实是天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有所征兆。
这孩子一定是雨神下凡,润物无声,海纳百川。
于是,取名赵点迪。
遗憾的是,点迪勇士不仅没有润物无声海纳百川,还充分的表现了对液体的抗拒,他从小到大,无论被揍到什么程度,都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点迪父亲沉思苦想了很久,又拍了一下脑袋,诶呀,真笨,点滴里根本就不是水,是盐水。
点迪父亲想明白这个事情的时候刚好是点迪被建议转学的时候,原本点迪是铁了心的要辍学从商,开启经营人生。
点迪父亲听了儿子的意思后,出乎意料没有责罚,而是一股脑的牵着儿子往民政局走。
点迪同学误以为父亲绝望的想要断绝父子关系,在仔细评估了一下自己独自在社会上生活的成功率后,屈辱的选择了低头。
“爸,我同意转校了。”
点迪父亲喜出望外,“他娘的,真就是名字取错了,你小子跟老子混了十几年,要不说改名字的事,你他娘的永远不打算低头。”
点迪愣了很久,说。
“爸,改名不是去民政局。离婚才是。”
然后点迪同学人生以来第一次被揍哭。
(三)
点迪转入三零七中后,被分配到高一十二班,并不是因为差别待遇,而是其他班级人数都已塞满,想要插班就只能坐在讲台。
点迪同学视力又有严重的问题,既无法坐在讲台旁,又无法坐在最后一排。
最终,被分配到十二班。
高一十二班的班主任是个南方青海地区过来教地理的,人黝黑瘦小,但属于典型的话多人心细的类型,在赵点迪转来之前,就把点迪的资料调查的清清楚楚。
在点迪报道的那一天中午,苦口婆心的和点迪从兴趣爱好聊到娶妻生子,力劝点迪洗心革面,踏实做人。
众所周知,兴趣爱好和娶妻生子向来是最为矛盾的两件事,你必须完全的放弃其中一样,才能得到另一样。
可想而知,这场谈话聊了有多久。
点迪同学可能是因为刚经历过人生的第一场哭泣,显得格外的温顺乖巧,一直规规矩矩的等青海班主任讲了2个小时,才说了报道后的第一句话。
“老师,咱们学校要做眼保健操吗?”
(四)
青海老师本身心脏就有点问题,外加刚到北方不久,点迪同学的一句话直接让这位同志气血翻涌,倒地120.
至此,点迪同学名震高一教师界,其他老师都迅速的把班级讲台旁的位置塞满,并熟练掌握如何表达,我真的很想但班级里实在没办法接纳他了。
点迪同学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句话,撼动了十几个高级教师组成的团队。
同学们都对他指指点点,他也不好意思呆在教室里,点迪独自孤单的徘徊在学校的走廊上,深刻的感受到了如果父亲真的和自己断绝关系,自己会是怎样一种活法。
“同学你好,麻烦让一下好吗?”
点迪从感叹中缓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有种自己是不是已经饿死了导致看到了仙女的错觉。
“同学你好,请问你可以让一下吗?”
仙女再次说了话,点迪慌张的让开,仙女莞尔一笑表示感谢随后离开。
点迪看着即将远去的仙女,大概知道此生两人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于是鼓起勇气说。
“仙,同学,可以借一张饭卡吗?”
仙女愣了一下,回身看见被身后教室里指点的点迪,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没说什么,抽出饭卡递给他。
“送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在欲望满足方面,男女是平等的,无论他们的生理构造有多么大的差异,但是胃都一样在小腹的上面。
(五)
赵点迪一边吃饭一边感叹,这学校的伙食真好,能把蛋花汤做出肉汤味,自己原来那个学校,只能把肉汤做成刷锅水。
只是遗憾这是自己最后的一顿饭了,不知道被开除后,他还能不能偷偷溜进来吃饭。
点迪吃到末尾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都没问仙女是哪个班级的,怎么把饭卡还给人家?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点迪已经吃到末尾,所以他决定边散步回学校边思考这个问题。
点迪并不擅长思考,他宁愿让身体先做决定,然后思考跟着总结一下就可以了。今天命运女神很眷顾他,点迪想了没多一会,就发现自己不用思考了。
女神就在前面。
鲜花旁边常有一坨狗屎,女神身边总有一些苍蝇。
现在女神的身边就有一堆苍蝇,点迪的脚先飞了过去,然后拳头跟在了脚的后面,最后在四肢被拽住的时候,他就用头撞。
点迪一向是个让身体先做决定的男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威武的螳螂,事实上,他的确威武,但他不是螳螂,苍蝇也不是苍蝇。
他们都是人,却别是他是一个人,对方是六个人。
点迪很快被按住,就在点迪大喊快跑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这道黑影在点迪喊出快的时候,已经把困住点迪的四个人扔了出去。
在点迪喊出跑的时候,已经让六个人堆在了一起。
点迪蒙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
“你们俩快走,这里我来担着。”
黑影已经停下,关切的和女神聊了几句,拉起点迪,笑着说。
“没事吧,谢谢你啊。”
(六)
点迪很着急,这两个人似乎比他还笨,闹了事不仅不走,还原地聊起天来,叙旧似的时不时笑闹几句。
眼看着有大人越走越近,点迪情急之下连声大喊。
“我干的!我干的!”
喊完之后点迪又回头跟两个人说:“你们快走,我反正本来就是要被退学的,哦不对,应该说我现在压根不都是这个学校的,诶,我说不明白,你们赶紧走,都赖我头上就对了。那群大人都不讲理的。”
女神回头对男生说:“李寂雪,你认识他吗?”
李寂雪怔道:“我以为是你认识呢。”
女神摇摇头,说:“我也不认识啊。”
李寂雪说:“那挺奇怪,这年头还有这样的人。”
点迪已经近乎绝望,这俩人怎么还不走啊,那来的人自己熟悉,是校长啊,这两个人难道不怕被退学的吗?
孙丹峰走近后观察了一下现场,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叹了口气说。
“把他们六个送到医务室,然后和班主任一起到我办公室报到。”
旁边几个体型高大的男教师答应了,半搀扶半拎着半托着的把六个人弄走了。
孙丹峰对女孩子笑了笑,说:“大学生活怎么样?绘画专业还喜欢吗?”
女孩子有点受宠若惊,她第一次看到被称为冷面判官的校长露出笑容,忙不迭的连声说:“挺好的,挺好的,多亏孙校长给的建议。”
孙丹峰欣慰的点了点头,说:“你还得感谢李寂雪,当初你问我的时候我也犯了难,还是李寂雪给了建议。”
女孩子转向李寂雪挑眉说:“我就知道,你还不承认!”
李寂雪笑着不说话。
赵点迪已经在旁边懵到不能言语,孙丹峰注意到他,说:“你怎么没去报道呢?”
赵点迪这才回过神来,很哀伤的说:“孙校长,我大概报不了道了。”
孙丹峰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赵点迪把前因后果一说,孙丹峰才明白,内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这孩子内心戏也太多了,但表情很严肃。
“不要胡乱猜测,赶紧回去报道。”
赵点迪心中一喜,校长发话了,那多半就是没事了。
就在他要跟两个人告别的时候,李寂雪突然拦住了他。
“你稍等一下”李寂雪转头问孙丹峰说:“孙校长,这个学生可以调到高一一班吗?”
孙丹峰思索了一会说:“恐怕不行,一个是得看赵老师能不能教,而且你们班也没位置了啊。”
李寂雪说:“这没关系,我们班有个叫江术的,特别擅长理科。文理分班即将开始,他肯定会被分到侧重理科的十二班,不如先把他调过去,提早和班级同学磨合。”
见孙丹峰有些犹豫,李寂雪补充道:“孙叔叔,我保证江术去了,可以在一年内让十二班成为全市理科最强的班级。”
孙丹峰见李寂雪已经把他的心思看透了,也不好再坚持下去,“这样吧,你先带这位同学去找你们班主任,然后让赵老师提交个申请。”
高一年级组办公室内
李寂雪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刚好有人过生日,蛋糕上点了蜡烛,正在燃烧。
赵红颖听完了李寂雪的话,眼睛还盯着蛋糕上摇曳的烛火。
“李寂雪,你看见那燃烧的蜡烛了吗?”
“嗯。”
“你看,它像不像是我一点点远去的权威。”
“赵老师。”
“嗯?”
“我第一次觉得你像是个教语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