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般一天天地过去,由秋到夏,末薇自高山大哥的手中接过了她人生当中第一张红领巾。
激动、喜悦本该是她此刻心情的全部写照,但对于这时的她而言不免有些伤感,再过一个多月,高山大哥就要离开西澜了,而她的小学生涯连六分之一都未过。
“余光,你说西澜以外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末薇撑着小脑袋看向旁边这位与她坐了将近一年的同桌喃喃道,真搞不懂靠窗有啥好的,她可是吹了不少冷风诶。
“香山的红叶,龙门的石窟,江南的古镇……”百里余光思索片刻,“书上不是有描绘……。”
“……课本里的文字你倒是原封不动地复述给我了。”女孩略带不满,“我指的不是这个。”
课本里所言述的各地景观,对于这些孩子而言终归是太过深层次了些,他们也仅仅粗略地了解到香山有红枫,龙门带佛窟,江南多古镇,而末薇想知道的是她所不知道的那些她也说不明白的东西:比如她的父母可能存在的一个地方,再比如高山大哥将要去的那所中学。
“问穆老师吧,老师肯定知道的。”余光稚嫩的脸上有些窘迫,末薇的问题对他而言确实是超纲了,在那个“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的课本里,他所能找出的语言着实欠缺。
“对诶,可以问穆老师呀!”末薇两眼放光,右手拍桌,随即站起身来跑向了穆老师办公室。
然则,她所得到的答案并非是她想要的那般,穆老师的回答令她有些发懵。
“末薇,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这大千世界各有各的绚丽。你眼中所见,身处其中的才是最为真实的,同时也是最具温度的世界。”
多年以后,末薇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话的含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要看到的真实,是别人无从给予的,就算给了也是不属于自己的假象。
若说末薇的疑惑就此解决倒也罢了,偏偏这才是后面她执念的根本,她心中有着太多的疑虑,即使身处其中也无法解惑。按照末琪的说法就是她这人太较真了,不仅同别人较真,就连自己也不放过。
六月的西澜多是缠绵的细雨,不似八月份的雨势浩大,可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小末薇生生地熬了一个来月。她每日上学放学唯一不曾忘记的就是往鋆溪河岸的小路上赶,旁人道她痴傻,却不知那条路是前往徐家的必经之路。
她心里明白,只有要七月一过她就没法在西澜见到高山大哥了,因此哪怕是下雨路滑,小路泥泞,她也未曾更改过行程。
末琪也曾劝过她说:雨天路滑,还是走大路稳妥些。可末薇的固执超乎人的想象,她单纯地只是想和哥哥多待片刻,却不曾考虑过其他。,徐末两家地处两个不同的村落,两地阡陌纵横。高山大哥心疼这个妹妹,每日都会刻意早起上分叉路口接她,那段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余光常常说她脑子不正常地进水,晴天走大路,雨天走小路,还是那种满是泥泞的小路,非得把全身和稀泥才罢休。
最后的结果不肖想,教学楼里画面惨烈,风一样的女孩踩着无敌风火轮,手持“乾坤枪”,追着四处逃窜的余光满楼跑。四年里,这样的场景屡见不鲜,凌瑞寒倒也乐得一旁看戏,恨不得手中加持一盘瓜子。
“怎样,穆老师解决了你的问题吗?”余光目光瞥向刚坐下的同桌,手上写字的动作却未见迟缓。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脑袋。“什么意思?”男孩有些不解,“你怎么点完头又摇头……”
“她给我讲了,可……可是我没听懂!”末薇有些沮丧。
“没事儿,你这么傻,听不懂也很正常。”
“啪……”声音很响亮,毫无意外余光又中奖了,本是工整的字迹顺着铅笔的转动画出了她躁动的符号。
“你才傻呢……”末薇眼眶中似有泪花闪过,看得余光一愣一愣的。
不是吧,这就要哭了!余光有些懊恼,书上可没有说怎么哄女孩子啊。好在末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泪水硬是未曾坠下来。
到了第二日清晨,余光不知从哪个道上捡来了一只蝉蜕,乘着末薇不注意悄悄藏进了女孩的文具盒夹层里,吓的末薇浑身一激灵,手上的铅笔随着悲剧的文具盒一同坠落,却可怜了那只被压在盒底“粉身碎骨”了的蝉蜕。
若说小末薇的小学生活过得平坦顺畅倒也是真,不过这得排除掉末家奶奶和末薇堂兄的不定时“找茬”,还有那个时不时“抽风”的百里余光。
凌瑞寒常同祁遇调侃道,这两人上辈子铁定是仇人,见面就掐。
说来也怪,两人这般“争锋相对”,居然相安无事地做了四年同桌,倒也算是惊奇。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流转,四年的时间里,末薇流转于西澜,末家和徐家。她追赶着余光的影子跑了四年的西澜楼道,牵拉过末琪的小手走了四年的鋆溪河岸,撒娇式“闹腾了”徐家四个寒暑假期,活像个野孩子,倒也乐得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