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阳市东四环,这是一片城中村改造区,许多当地居民都因为拆迁一夜暴富,外来户们都说王羲之的字不如拆迁办的拆字,上学考的好不如买房买的早。
甚至连网上都流传着这么一个段子:现在金额大小的名字都改了,改成了个、十、百、千、万、十万、爹、爷、祖宗。
很显然,陈实属于外来户,租着一个一室一厅自己住,离自己的小店也比较远,无非是图这里正在拆迁,环境不好,所以租金相对来说不高。
陈实回到家,顺手将陶罐放在茶几上,打开空调,换上拖鞋也顾不得身上脏不脏,往床上一扑,扣起手机来。
直播平台里那胖主播张半仙依旧摇头晃脑,有模有样的跟网友们讨论鉴宝事宜,陈实看了一会就觉得烦闷不已,索性退了出来,打开搜索引擎查找起王苏安的资料来了。
“呵,看不出来啊,这犊子玩意还是个海龟呢,名下两家影视公司,自己还是个明星,资产数十亿,咦?。”
当看到王苏安的身价后,陈实智商已上线,不禁思索起来:“不对啊,这么有钱的一个人没道理提个破夜壶到处跑吧,而且还当做礼物送人,更关键的是他说是工艺品,可又有哪个景区会把夜壶当工艺品?”
“不对,要么是这张半仙不识货,要么就是他在忽悠我。”
想到这,陈实心里再次燃起一股火焰,噌地一下,翻身坐起,直勾勾的看着茶几上放着的陶罐,眉头紧锁。
“要不再找其他主播看下?”
心思一动,打开直播平台,开始寻找其他鉴宝主播,恰在此时,聊天器再次“叮”的一声,陈实点开一看,又是那个张半仙。
“兄弟,那罐子你丢了没有?”
“没有,我拿来当夜壶!愤怒脸!”
“听我一句,赶紧扔了,这玩意真不干净。”
“我知道,我洗干净了,都可以当茶壶了。”陈实调侃道。
“听人劝吃饱饭,我这就去找你。”
陈实看到这苦笑不得,暗想:“你又没我地址,怎么找我?”
刚想回绝他,系统却提示对方已下线。
“神经病!”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陈实也就先不急着让别人给鉴定,反正好饭不怕晚,如果真的是宝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虽说自己是开餐厅的,可家里的吃食却很简单,毕竟赚钱真的很难,一清水捞面加一碟番茄炒蛋卤就是陈实的晚餐,当然吃面少不了蒜。
“差点忘了,还有半瓶二锅头呢,还是自己上次过生日喝剩下的。”
一大口面就一瓣蒜,咽下去后再呷一口白酒,蒜的刺激瞬间充斥整个口腔,接着蒜独有的香味就从齿间流传至鼻腔,真是爽的不要不要的。
陈实心满意足的一边吃着自己做的美味,一边看着从手机里播放出来的动作大片,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
在他吃意正酣之时,旁边的陶罐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很细微地动了一下,而被电影情节吸引住的陈实根本没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
夜色降临,乌云早已遮住星辰月光,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一天,对于陈实来说注定是改变自己人生观、世界观的一天。
深夜,户外的机器轰鸣声也相继停了下来,由于刚刚开发不久,这里没多少住户,毕竟离市中心远,无论是购物看病都不方便,少数住户也多是务工者或者考研的学生,一个是能省钱,另一个是为了寻求安静。因此一到深夜,这里就安静的如荒野一般,寂静无声。
陈实喜欢喝酒,尤其是高度白酒,奈何条件不允许,只能偶尔买瓶酒解解馋,只可惜,酒量一般,半瓶白酒下肚,还没来得及抽根饭后烟,就一头栽倒在床,呼呼大睡起来,室内的温度也越来越低了,而那褐色陶罐也如同幽灵一般,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周围寂静如深渊凝视。
“咯...咯...”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渐渐响起,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原本安静摆放在玻璃茶几上的陶罐正一点点、一点点的往外移动,每挪动一下都会因为与玻璃摩擦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而床上熟睡的陈实对此一无所知,房间里越发阴冷了。
终于,陶罐慢慢移动到了桌子边缘,伴随着“咔啦”一声,应声而碎,这破碎之声在这死寂深夜如同炸雷一般,惊醒了正在熟睡的陈实。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荧光往周围看了一下,并没有异常,就盖上被子准备接着睡,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忽然看到茶几角朝卫生间方向落闪过一个黑影,速度极快,转眼已和黑夜融为一体。
“卧槽,小偷?”
这是陈实的第一反应。
啪的一声打开床头旁边的灯,从床底抄起一根棍子就冲卫生间方向奔去,虽说陈实当的是炊事兵,可三个月的新兵连以及每周四天的集训早就把身手给练起来了,寻常的毛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当他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小偷,就连一只老鼠都没有,门窗都关的好好的。
陈实揉了揉眼睛,疑惑道:“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算了,还是接着睡觉吧,都两三点了,明天还要开门营业呢。”
陈实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往卧室方向走去,路过茶几的时候,习惯性的往桌子上看了一眼,第一眼没看到想看的东西,眼神再往下一挪,看到了满地碎片。
“怎么碎啦!”
陈实惊叫一声,心里原本腾起的火焰再次被硬生生给浇灭了,这下是彻彻底底的灭了。
陈实默然的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怔怔发呆,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都说人生是大起大落,可他的人生怎么会是大起大落...落...落...
“算了算了,我就没这命,碎了也好,如果真是件宝贝恐怕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他自我安慰了一句。
说吧,就想着把地面收拾下,这些碎片看着也不甚锋利,索性也懒得去门外拿扫把什么的了,直接就用手把碎片呼啦到一堆,免得不小心踩上去了。
“嘶!”
陈实忽的手指一痛,一滴殷红的鲜血从食指间低落在陶罐碎片上,这看似并不锋利发边角还是将不甚清醒的陈实给划伤了。
陈实把伤口放进嘴里吸吮几下,也就没在意,站起身就准备上床关灯睡觉。
“嗞...”
极小的吸允声传入陈实的耳朵里,如果放在嘈杂的白天,根本没人在意这么微弱的声音,可现在是在寂静深夜,又是在郊区,哪怕是这银针落地般的响动也被无线放大。
陈实奇怪地低头一看,只见那原本光洁无暇的陶片表面原本有一滴他被割伤滴下来的鲜血,可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嘿?是我眼花了?”
陈实捡起碎片,在节能灯和手机闪光灯的双重映射下,仔细观察起来。
完全被眼前这个小玩意吸引的他,根本没注意到其他碎片正缓缓流淌出一缕缕黑气绕到他身后向上汇集。
黑气越集越密,慢慢地汇成了一个人形模样,如同黑夜中蛰伏的恶魔般,冷漠地睁开双眼。
陈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异样,观察半天也没见手上这块陶片有什么与众不同,除了胎釉看起来比别的要更加透明以外。
就在陈实实在抵挡不住困意席卷,欲再梦周公时,一双惨白毫无生气的手悄然无息地环向他的脖子。
黑色尖长的指甲如来自地狱的钩骨刀,一股股黑气在指尖凝聚不散,似要将这世界再此拉回黑暗之中。
“嘶,怎么这么冷啊。”
陈实缩了缩脖子,蓦然起身。
“今天这破空调制冷效果突然变这么好了,骨头都快冻酥了,还是赶紧睡觉吧。”
就在同时,日光灯忽地闪了一下,骤然熄灭,手机的闪光灯也不正常的由白缓缓入红,血一般的红。
阴气森森,不寒而栗。
“娘咧,今天倒了血霉,古董碎了不说,灯管坏了,手机也坏了,事事不顺。”
换做其他人身处这种环境,只怕早就吓得尖叫出逃,这种画面在各大灵异电影中都有出现,看过此类电影的人都会有一个习惯。
关灯之后,腿绝对不会伸到床外。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床下面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你永远也不知道,从床下什么时候会悄然无息的飘出一只手,将你拖进无尽的深渊;
人们恐惧的不是黑暗,而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
而这东西你却看不见它,可它却时时刻刻在你身后。
可陈实是军人出身,有了唯一的信仰,对于鬼怪论从来都是不值一哂的,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是童子之身,阳气足。
关空调,撩被,睡觉,一气呵成。
借着浓烈困意,片刻已呼声大作。
房间内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只留得那手机红色暗光将周围都吞噬进去。
“面对面,真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阴森沙哑的声音在房间内回响。
当兵的警觉性再次唤醒了沉睡的陈实。
不过这次没有直接翻身下床,不是他不想翻,而是翻不动,准确的说,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鬼...鬼压床?”嘴里艰难地蹦出这几个字。
“真舒服...”
那渗人的声音又传来了,好像近在咫尺,有人在对自己耳边说这句话。
手指伤口上隐约传来的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
他的心如沉到寒冰深渊一般,血液都凝固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动不了,但肌肤上传来的阴寒感却是真实的。
“真..舒服...”
第三次了,这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难不成真的有鬼?
陈实这辈子第一次动了这个念头,也第一次有了恐惧,足以吓死自己的恐惧。
“没天理,我没死在沙场上,今天却要死在这种东西手里,不甘心啊。”
陈实拼命想跳到床下逃跑,可身体始终不曾挪动分毫,浑身上下也只有头部五官还能动。
“不行,就算有鬼,老子也要看看是什么样,不然死了都没法报仇!”
转念一想,身为军人的正气也回来了,随之要紧牙关,紧闭双眼,硬生生将脑袋微微向左偏了过去。
“呼...呼...”
陈实粗气大喘,好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死就死吧!”
心里怒吼一声,猛然瞪开双眼,预备着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
可是,
什么都没有,
依旧是自己熟知台灯以及不远处的窗户,
屋外只有床外微风轻啸,树影兀自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