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思前世与沈群私奔后,与薛国公府未再有什么瓜葛,所以并不认得沈郭氏,还以为她是薛家的老太太,缓缓上前,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子:“见过老太太,见过郡主。”
沈郭氏慢慢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她便惊了惊,她不知道历史上著名的祸国妖姬妲已生的什么模样,但瞧了孟九思,她忽然觉得妲已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狐媚子,当真是一个狐媚子,幸而退了婚,否则他日他家外孙的命还不要折在她的手上。
她更加不喜,震惊之后是满满的厌恶和痛恨:“你就是孟九思?”
“是。”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丫头!有你这样认错的吗?”
沈郭氏在家当家作主惯了,不要说子女,就是丈夫没死时也畏惧她,所以到了女儿家里,她习惯性的把自己当成了说一不二的尊者。
生怕女儿一时心软,拿不出手段,连华阳郡主发挥的机会都不给,开口就要给孟九思一个下马威。
孟九思毫无畏惧的迎上沈郭氏的目光,声音很淡:“不知错在哪里,还请老太太指教。”
薛蕊素来瞧不上武官的粗鄙,不要说孟九思了,就算是孟秦站在她面前,她也不带多看他一眼。
此时,她方慢悠悠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孟九思,立刻怔了怔,心头冒出一股酸气,咬了咬牙道:“怪道这般会兴风作浪,原来生了这样一副狐媚之态,你是个傻子吗,自己错在哪里不知道,还需要我外祖母来指教?刚刚那些狂话是谁说出来,就该拖出去立刻杖毙!”
说到杖毙二字,华阳郡主觉得过了,抬眸冲薛蕊使了个眼色,气的薛蕊撅起小嘴,堵气冷哼了一声。
孟九思这才知道原来这人并不是薛府的老太太,不由冷冷一笑:“不知我说了什么狂话,能叫你一个姑娘家动如此大怒,不惜口出恶言要将我杖毙?”
薛蕊被她顶的心头怒火呼呼直喷,气的霍地站起:“外祖母,母亲,表姐,你们一起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难道还要我找刘福来同她对质不成?”
孟九思依旧平静,就好像根本没看见她的怒火。
“为了公允起见,你把传话的人找来跟我对质也未尝不可,我一共就跟他说了三句话,不知哪句话狂纵了?”
“放屁!”薛蕊自以为揪住了她的错处,厉声道,“真想不到你们将军府的人说出来的话就跟放屁一样,转脸就忘了,你说的何至三句,三十句都不至。”
“哦?”孟九思冷笑一声,看向华阳郡主道,“在来之前,听闻薛国公府是个讲规矩遵礼仪的人家,现在看来,不尽其然,原来连一个下人的舌头都管不住,好好的三句话硬是被他传成了三十句都不至。”
华阳郡主迎到她清凌凌的眼眸只觉得如芒刺在背,一张风韵尤存的脸羞愤的通红,此时,她已经意识到必定是刘福添枝加叶又说了许多,让自己反成了理亏的一方。
她又憋了一口恶气在心底,冷森森的笑道:“我府里如何管教下人,还轮不到你一个人外人来插嘴!”
“秀儿,你还跟她说这些作甚?”沈郭氏早就怒不可遏了,“我们薛国公府什么样的人家……”
不待她说完,孟九思立刻纠正道:“刚刚听这位薛姑娘唤了您老人家一声外祖母,斗胆问一句,什么时候薛国公府改了姓,成了你们沈家的了?”
“你——”
沈郭氏被噎的两眼倒插,差点不曾气昏过去。
华阳郡主亲自见识过孟九思的厉害,知道她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愚懦,是个极度刁钻难缠的,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庆幸,幸亏这婚退了,否则待她嫁过来,还不要活活被她气死。
恨只恨,这婚退的实在太丢人,要退也该他们薛家退,偏给这贱丫头抢了先机,占尽了上风。
见自个母亲难得的被气翻,她本该出离愤怒的,不知为何,心里却暗暗觉得有些舒爽。
许是在家时被母亲压制的狠了,每每想叛逆一下,还没扛起叛逆的大旗,就被母亲无情的将大旗扯碎撕烂。
此生,她唯一一次反抗,并且一举就反抗成功的就是嫁到薛家,当然也亏了有大舅母从中调停,曲线解围。
嫁到薛家之后,虽然和老爷也算恩爱,但到底当初是因为喜爱,还是仅仅因为想反抗成功一次,她自己倒迷糊了。
忽地,她陡然惊醒,她在想什么呢,哪有女儿盼着老娘受气的,她连忙起身走过来,替沈郭氏缕了缕背。
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沈郭氏气恼的一把挥开,华阳郡主讪讪的站在那里,身体僵住了。
沈明珠见状,连忙走过来打圆场,为华阳郡主解围:“祖母息怒,气大伤身,我们犯不着和她一个外人计较,气到了自己反不值当,这件事就交给姑姑处置吧。”
一边说话,一边替沈郭氏缕背,薛蕊也赶紧狗腿的端了茶递给她。
沈郭氏虽对子女很是严苛,却对隔代小辈异常宠爱,除了沈明珠,尤其最宠她的宝贝大孙子,逢人就要夸她孙子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孝顺。
别人也只当听听笑话罢了,因为她孙子实在是个提不上筷子的纨绔。
沈郭氏听了孙女之言,面色果然好了些,呷了一口茶,盯着华阳郡主气喘喘道:“好,我就坐在这里,看她如何处置!”
华阳郡主更加羞愤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上一次在孟府本就被孟九思狠狠扫了面子,这会子母亲又当着孟九思的面不给她面子,她里子面子都要丢尽了。
羞愤之下,她将满腔怨怒发泄到孟九思身上,眼中重新喷出火来,恨不能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好叫母亲见识见识她的好手段,可到底心底存了一份清明,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
且不说孟秦就要归来,单是阴贵妃那里,她也要给个面子,不能拂了她的美意。
其实,她也想不通,虽然她只是一介妇人,看不懂朝堂争斗,但本朝素来忌惮武官功高震主,按理说,薛孟两家退亲,皇帝应该乐见其成才是,怎反倒阴贵妃有从中调停之意?
聪明如阴贵妃不可能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不过,君心不可测,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像是要示威似的,华阳郡主将胸膛一挺,走回坐位端直坐好,冷笑道:“好一个孟九思,我母亲可是皇上亲封的一等国夫人,不是你这等无知丫头可以出言顶撞的,仅这一件就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