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一听,脸上红的几乎要坐不住了,教训她可以,毕竟做人儿媳,哪有不受气的,可是她这般休辱她的仪儿,她着实不能容忍。
强撑着发晕的脑袋想要维护女儿两句,突然眼前一黑,竟晕倒在椅子上。
“母亲……”
孟怀璋大惊,痛呼一声。
“呀,大嫂……大嫂……”
龚氏和乔氏也装模作样的焦急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又闹了个不可开交,众人七手八脚将温氏抬回竹园,又请了太医过来方才消停。
老太太余怒未消,又怕再请家法闹出什么别的事来,只能忍着怒意罚孟怀璋跪祠堂。
到了晚饭时间,孟怀璋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叫,揉了揉跪的发麻的腿,又束了束腰间玉带止饿,反觉得更饿了。
回头眼巴巴的朝着祠堂外看了一眼,忽然看见暗沉沉的雾色中走过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脱口道:“黛黛……”
那人的身影似滞了一下,然后慢慢朝着他走来,他这才看见来的人原来是孟婉仪。
漆黑的长发简单的绾了双螺髻,髻上除了两条碧绿丝带空无一物,她几分失望,几分痛恨,几分愤怒的看着他,单薄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幽怨的清愁之气。
“唉!”她哀叹一声,“看来让大哥失望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他面前,抬抬手,走在她身后的文珠已提着食盒蹲了下来,打开端出了一碗血浆鸭。
“大少爷,这是我们姑娘特意命人在小厨房现做的,不似外面卖的那般腥气,你赶紧吃。”
孟怀璋吸吸鼻子一闻,果然香味入鼻,转过身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忙端起来就要吃,忽想起温氏,问道:“母亲怎么样了,可醒过来了?”
孟婉仪心里对他是说不出来的憎恶和嫌弃,苍白着脸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冷一笑:“原来大哥还知道惦记着母亲,我还当大哥心里眼里只有三姐姐一人呢。”
孟怀璋捧着银碗的手一顿,面带惭愧的抬头看着孟婉仪:“对……对不起,仪儿……”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孟婉仪说着,忽然滚下泪来,泪水沾湿了颤动的睫毛,她缓缓的蹲下来平视着他,敛去眼里的蔑视和嫌恶,涌出了几分请求,“大哥,你若真心觉得对不起,明儿一早就去薛国公府负荆请罪,好不好?”
若非万不得已,她怎么可能还亲自来送晚饭给这个混帐透顶,愚蠢透顶的大哥吃。
他这一打,打的不是薛良,打的是她!
她已声败名裂,除了嫁给薛良她无路可走,偏偏大哥闹了这么一出,生生要将她和薛良的姻缘打散。
最可恨的是孟九思,她竟然敢提出退婚,虽然她早就盼着她能与薛良退婚,但决计不是这样的方式。
孟九思不仅休辱了薛国公府,休辱了薛良,还休辱了她!好像她要捡她不要的东西一样。
华阳郡主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二的,被孟九思这般休辱,儿子又被孟怀璋痛打一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同意两家的婚事。
那她怎么办?
她后半辈子怎么办?
她命人去薛国公府示好送药,连门都未进得了,听守门小厮说,薛良身边的盛全已经被打了个半死,捆到了马厩里。
不嫁薛良,还有哪个会娶名声尽毁的她,更何况,薛国公府的门楣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得起的。
她思来想去,唯有先安抚住大哥,让他真心诚意的去薛国公府负荆请罪,这样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父亲于薛家有恩,就算华阳郡主不同意,薛国公也抹不开面子,与一个傻子较劲。
“不行!”孟怀璋忽生恼怒,气的将手中一口还未来及吃的血浆鸭放在地上,倔强的盯着她,“我凭跟那个王八蛋负荆请罪,要负荆请罪,也该是那个王八蛋跟黛黛负荆请罪。”
“黛黛,黛黛!”孟婉仪霍地站直了身体,恨极的盯着他,“你就知道黛黛,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妹妹,难道你非要亲手毁了我,气死母亲才甘心?!”
“我……我什么时候要毁了你,气死母亲了?”孟怀璋看到她满眼是泪,苍白憔悴,好不可怜的样子,心软了下来,气怯道,“我……我只是气不过才打了那个王八蛋,仪儿,你非要嫁给那个王八蛋么?”
孟婉仪凄凉一笑:“难道大哥以为我还有别的路可走?”
“有啊,怎么没有?”孟怀璋不解的看着她,“崇新兄不是一直心悦你么,他明儿就要回来了,我和顾兄明晚准备为他接风洗尘,只要你点头,我明儿就跟他说,保管他同意。”
孟婉仪好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侮辱似的,气的脸红唇白,浑身颤抖,差一点撑不住倒下来。
文珠见了,赶紧扶住她,不满的盯着孟怀璋道:“大少爷是糊涂了么,姑娘什么身份,那李崇新又是什么身份,一个穷酸秀才,什么功名都没挣上,也配得起我家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崇新兄才高八斗,一表人才,连顾兄都说他金鳞……”他挠挠头,“金鳞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很有本事,前途无量,怎么就成癞蛤蟆了?”
“我呸!”文珠向来不太把孟怀璋放在眼里,听他把一个比沈群还穷的穷酸秀才吹的跟朵花似的,气的啐了一口,“大少爷,奴婢劝你还是少在外面结交那些乱七八糟的狐朋狗友,什么顾兄,什么李崇新,若真像你说的这般厉害,怎不见能上殿试考个前三甲出来。”
孟怀璋眨巴着眼睛道:“考了呀,顾兄今年参加殿试的。”
文珠一顿,翻翻眼道:“那他考取什么了?”
“……呃,好像落……榜了。”
文珠噗嗤一笑,从鼻子里哼出气来,正要再刺他两句,孟婉仪拦住她道:“好了,文珠,你跟这个糊涂人争辨做什么。”
说完,她手一抽,甩开文珠,上前两步,两眼定定的望着孟怀璋,一字一字道,“大哥,我只问你,去不去薛国公府负荆请罪?”
孟怀璋坚定的摇头:“打死也不去。”
“好——”她死命的咬住嘴唇,拭了眼泪决绝道,“那你就替我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