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氏一听,脸上怒色渐褪,沉了眉头似在沉思。
崔妈妈见她脸上似有松动,趁热打铁道:“爵位就不说了,只要信哥儿过继给长房,就是长房正经八百的嫡子,这偌大的家业不让信哥儿继承让谁继承?”
“……”
“太太刚刚还说怕蒋姨娘生下一男半女,若她真生下儿子,以她的心计,少不得也打了这样的主意,到时被她抢了先机,太太再后悔就迟了。”
“……”
“太太你细想想,奴婢说的可有几分道理?”
龚氏眉心一动,终于心服口服的点点头:“还是你思虑深远。”
……
孟九思用过早饭去了一趟了议事厅,心不在焉的听着蒋姨娘面带烦难之色,絮叨着跟她说府里的几位妈妈半夜吃酒斗牌,坏了规矩,别的也就罢了,头一个就是二太太屋里的崔妈妈。
她仗着是太太的陪房,惯会拿乔托大,早上请安时在老太太那里她已经参了崔妈妈一本,若再罚她,恐落下故意打压二太太的嫌隙,凭白惹二太太不快,正不知该如何办,想问问孟九思的意见。
孟九思伸手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道:“姨娘是个老道的,这样的小事自己作主便是,何苦问我,我年纪小又懂什么?”
说完,又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寻了个理由就告辞了。
蒋姨娘本想着孟九思素来与孟婉芳不睦,那崔妈妈以前也狗仗人势,敢几次三番给孟九思脸子瞧,以为自己把揪到的小辫子主动递到孟九思手上,孟九思会抓紧机会不遗余力的打压,自己也正好借了她的手处置了龚氏的爪牙,不想孟九思还和从前一样,竟是个不中用的。
她正巴不得孟九思不中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心里立刻松懈两分,说了两句场面上的话,欢欢喜喜的亲自将孟九思送出了议事厅。
不管是想讨好,还是在蒋姨娘的授意下想故意刁难孟九思的丫头婆子,见她不过是敷衍的走了一遭,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一件多余的事没管,一个个张嘴结舌。
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么?
孟九思一把火没烧就熄了,于是她们也熄了或是讨好,或是刁难的心思。
孟九思带着绿桑和青娥回到陶怡阁,夏语,冬雪,芳琴俱是一脸的惊讶,夏语问道:“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蒋姨娘为难姑娘了?”
孟九思一副疲惫之态,摇头道:“姨娘是老太太调教的人,怎会为难我,是我早上起的太早,有些犯困。”
说完,便打了个懒哈欠,命绿桑和青娥服侍她上床睡了。
三个丫头面面相覤,心中暗想,三姑娘还是那个三姑娘,莫不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紧张过了头,草木皆兵了?
来之前,老太太跟她说:“我瞧思丫头近日主意大的很,你们两个过去也不要托大,事事先顺着她就是,若真想驳她的话,挑着芳琴去驳就行,我倒要看看我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媳妇能翻出什么花花来。”
老太太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到,她的儿媳妇龚氏与她心有灵犀,也交待了芳琴同样的话。
是以,两方就算谁也不服谁,情况不明下,也没哪个先挑头,一时间陶怡阁倒异常平静了几天。
这几天,孟九思照例早上去议事厅做做样子,蒋姨娘也习惯了,随便说两句好话便将孟九思打发走了。
孟九思也不在意,她旨在于府里的账簿,蒋姨娘和老太太看得很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不先令她们放松警惕,如何接触到最核心的账簿。
况且,龚氏想利用她和蒋姨娘斗,她偏不如她的愿,她就不信龚氏能坐得住。
她不管事,送过来的三个丫头也没了什么用处,一个个闲得发毛,每每去禀报主子时,也只是重复一句话。
“三姑娘到议事厅略坐坐便回,回来后不是待在花房,就是做针线活,要不就是跟着大少爷野到外头放风筝去。”
老太太和龚氏俱纳罕无比,也不知她是真不中用,还是假不中用。
老太太纳罕归纳罕,但也不敢轻易就掉以轻心,特别交待蒋姨娘多盯着些,龚氏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这日,孟九思正绣着一只虎头鞋,绣来绣去总绣不好老虎的眼睛,闲了几天的芳琴忍不住了,连忙上前低头瞧了瞧,笑道:“姑娘试试用滚针法一层层绕着绣,先绣眼白,再修眼黑,绣的时候针脚眼需得互相掩藏起来,最后再捻一根银白丝线点缀瞳仁上头,老虎的眼睛就活了。”
孟九思皱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心里虽亮堂了些,但这滚针法我着实不擅长。”
绿桑刚从韦鸿胪里取出茶饼,要用木待制捣成小块,听了笑道:“这一屋子人,莫要说姑娘,除了芳琴,恐怕没一个能绣出活灵活现的老虎眼睛。”
青娥端进来一碟子果子,亦笑道:“绿桑说的很是,府里谁不知,这些丫头里头论绣活芳琴若占第二,谁还占敢第一。”
芳琴被夸的有些飘飘然,挑起微带着得色的眉毛,笑道:“偏你们两个惯会拿我打趣,我哪里就敢占第一了,不过是粗手笨脚的一个人罢了。”
孟九思笑道:“她们两个也不完全是打趣你,你的确心灵手巧,绣艺非凡。”说着,话锋一转,突然叹息一声,“只可惜……”
芳琴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可惜什么?”
“……哦,没什么。”孟九思似有难言之瘾,不想就此事再谈论下去,遂将手里的虎头鞋递到芳琴手上,“少不得要劳烦姐姐亲自教我这滚针法了。”
她越是不说,芳琴越是心如猫抓,总觉得孟九思有什么事瞒着她。
接过虎头鞋心中惴惴的教来,待到了午后孟九思小憩,终于寻了个机会悄悄将平日里与她关系不错的青娥拉到僻静处向她打听。
青娥作无限同情状:“你还不知道呢,蒋姨娘要杀鸡儆猴,头一个就要拿崔妈妈来开刀,说崔妈妈带头聚众斗牌,这还是其次,蒋姨娘还说崔妈妈纵子行凶,差点逼死了林姨娘屋里的彩环,败坏了府里门风,要重重发落她,待发落了她,就要发落……”
说着,挤挤眼睛,“芳琴你是个明白人,应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