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流失,可以冲淡许多往事,可我却在光阴的磨砺中变得愈加清晰。谁都有个快乐的童年,可我童年悲剧一桩桩,悲伤一幕幕,桩桩幕幕都如同刀割我的心。来到这个世上就与爹娘分离,十岁才扑奔到亲父的身边,感到骨肉相逢的那种亲情。
父亲比较瘦,是个大高个,性格温柔厚道。他很聪明,没念过私塾,他悟性好,记忆力强,自学识很多字儿,爱看各种书。常给乡亲们说书讲故事,深受村里人的好评,他是一名朴实能干的社员。
有一年农村生产队里的农活比较累,父亲老实诚恳能干,累坏了身体。那年夏季铲地的时候,有一天不到中午,父亲就扛着锄头回家来了,问他怎么啦?他说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地里铲着铲着就觉着腔子里发热,咳嗽几声就吐血了。其实父亲很健康,一辈子没得过病,就连头疼脑热发烧感冒的小病都没得过。谁知吐了几口血就撂倒了身孑,再也不能干活了。只见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后来卧床三个月。没钱治疗,那时的生活都比较困难,姑妈到生产队里跑了多少趟,才借来五元钱给父亲买点儿药。姑妈心地善良,精心地照顾着父亲。盼望着他能恢复健康,因为他是我们投靠的亲人。谁知道暂短的时光又变得那么无情,很快夺走了兄妹之情,夺走了我与亲父的,父女之情。
那时候姐姐已参加工作,没时间回家,父亲卧床不能自理,全靠姑妈伺候着。妹妹伺候哥哥不太方便,父亲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在特殊环境中成长的孩子比较懂事。不到三尺高的孩子,天天给父亲端屎倒尿,擦屁股换尿布,感动的父亲经常亲亲我,流着眼泪夸我说:好孩子,真孝顺,得小女儿的纪了,这么多年,我没照顾好你,你有了残疾,如今又回到爸爸身边伺候我,爸爸太亏欠你了。后来他就一天不如一天,吃不下饭,病入膏肓。
我们的心情都为父亲担忧,既没钱又没有好的治疗条件。有一次请来一位巫医,没听他说给父亲瞧出来,得的是什么病?给留下两包小药走了。第二趟来时,见他拿三条小鱼,把鱼肚子里装上几种药,放在锅里蒸。当天下午服了一副药,第二天早晨就发现父亲病情加重,神智不清,不断地说胡话,连我是他的小女儿也不认识了,家里的人都惊慌了。那是初春的二月,他已昏迷了好几天,我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很懂事,始终守护在他的面前,害怕父亲离开我。人的生死是有时辰的,到下午六点多钟,父亲张张嘴呼出最后一口气合目了。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划破了村庄的宁静,赶来的亲人和乡亲们都潜然流泪。
对于父亲死的那么快,家人心中都有些疑问,想找大夫了解一下情况,可能是大夫心虚跑得无影无踪。我恨那位先生,认为是他下错了药,毒死了父亲。其实父亲已病入膏肓,承受不了大的药量。因为我舍不得让父亲死,那种悲伤的心情没地方释放。更让我永久难忘的事,是父亲临死的那天下午,从昏迷中,突然睁开眼睛看看我,拉拉我的手,嘴唇微微的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暗示着他的走对我也是不放心的,传递了父亲最后对女儿的牵挂。
没经过雷雨的小羊羔,遇上突入奇来的****惊呆了。人的生命何等短暂,如风,如云,如花,如烟。小时候不懂得什么是骨肉之情?躺在爱的怀抱里,并不懂得爱的温暖,当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失去亲人的悲伤,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进入噩梦中。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深深的酸楚。我的心颤抖不已,觉得我天天亲自喂饭的父亲,朝夕相处的亲人,怎么霎时间就把他装进棺材里了呢?这就叫人间和地狱的分界吧?此刻我的心好像成了幽魂。我紧张恐惧,哭的心痛。那是我童年时期第一次经历亲人离世的悲伤。姑妈更悲伤,哭得死去活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呀!她边哭边叨咕着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靠山山倒,靠河河干,哥哥呀!你为什么抛下我们不管了,哥哥呀!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的女儿养残疾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因为极度的悲伤,她哭的背过气了,亲人们一起连喊带叫,她才舒醒过来。那更让我害怕了,害怕姑妈再死了我可怎么办呀?十岁的孩子怎能承受那么大的痛苦,我控制悲伤的泪,又去哄姑妈,把那颗紧张的心又都转向照妈妈,紧紧的看守着她,她悲哀得啼不成声。精神也有点错乱,有时半夜自己就偷着跑到野外去哭,我整天整夜都不脱衣服和鞋,守护在姑妈身边,形影不离。无论她半夜什么时候起身,我都马上紧紧的跟着她。我觉得自己立刻长大了,感到肩上的担子,心里承负着许多事。我知道人的生命是留不住的,在哭喊也唤不醒我的爸爸了,所以我的心更恐惧啦!怕姑妈跟我再人间地下两分离,我更加珍惜她的生命。并觉得我的死活也绑定在姑妈的生命中,她是唯一能抚养我的亲人,只要她命在我就能活。不知道以后会面临着什么样的环境,尽管人生多风雨,重要的是珍惜眼前的亲人。人的命天注定,想好想孬都由不得自己。爱也空,情也空,换来眼泪和悲伤。再难舍难离父亲也得入土为安。活人的路还得慢慢的走下去。一路多奔忙,一路多熬炼,人间患难多,命运不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