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变发生的时候,最先赶到的不是收到了讯息的制裁者们,而是被戴雅蒙德解放出的力量牵引而来的亚梦。
与小兰形象改造的亚梦沿着道路一路奔跑,看见远处天空云旋中心滴落的猩红,心底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不安。随着她渐渐靠近,气压也逐渐变低,甜心们蜷着身体缩在她腰间的挎包内,几乎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好难受……”美琪捂住胸口,努力睁大一只眼睛望向外面,“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既然那孩子在那里,就说明愚者……琉璃也在。她无法想象少女该如何和如此庞大而危险的东西相对抗。我要去帮她,我一定能帮上什么忙的。
这样想着,亚梦加快步伐向着前方跑去,却在下一个瞬间顿觉天旋地转,狠狠地跌倒在了地上,形象改造也被迫解除了。
“好痛……”
而不待亚梦做出反应,便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上掀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架上了刀刃。
“没有‘我’的阻挠——抓到你啦,讨厌的家伙,一闻到你的味道我就想吐。”
披着兜帽斗篷的少女以一种几乎可以算作是亲昵的姿态环着她的脖子,搭载她颈侧动脉上的指尖却捏着一片薄薄的刀刃。
她站在亚梦的侧后方,亚梦看不见她的脸,却能从她的身上闻到一股和绫小路琉璃身上清淡的洗衣粉香气截然不同的、酸败腐臭的气味,就好像她从出生开始就待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放任污垢一层层孳生蔓延。
光是意识到这种味道的存在,就让亚梦几乎全身每个毛孔都起着鸡皮疙瘩,竭力遏制住拧起欲呕的喉咙。
不是错觉,每一次遇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她都无法克制这种仿佛从灵魂里传来的震颤与厌恶,她和她就像是磁铁相斥的两极,只要见到她,亚梦就几乎无法克制那种想要逃到地球另一端去的欲望。
浆果女王拍开了她下意识向腰侧放着守护蛋的包摸去的手,就这么勾着她的脖子,挟持着她向前走去。
亚梦拼命转动眼球,直到眼眶撕扯般地痛起来,也只能看见她的手,粗糙干裂苍白,就像是白桦木干枯的枝条。
“别看啦,如你所想,是我捡回来的美工刀哟,就是另一个我当时用来保护你的刀刃——不要乱动哦,虽然只是一小片,割断动脉什么的,也是做得到的。嘻嘻……”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思绪,浆果女王在她耳边絮絮地低语。她的身高比绫小路琉璃要矮上不少,反而和亚梦相近,这让她不用低下头,就能够和亚梦交谈。
“你才不是琉璃!”头痛欲裂的亚梦下意识地反驳。
“闭嘴。”浆果女王似乎是被她的话语激怒了,手指收紧,亚梦感觉到刀刃划过皮肤的锐痛。
只是表皮破了,没有事的,她拼命安慰自己,却止不住颤抖的呼吸和心跳如鼓。刚刚摔倒的时候她擦伤了膝盖,伤口随着她的每一步撕扯着像是蚁噬般麻木地疼痛着,她握紧了拳,指甲陷进手心的触觉唤回了冰凉的肢体末端的知觉。
她说:“我,和琉璃,我们绝对不会屈服于你。”
浆果女王没有理会她,继续推着她向前走去,一路来到靠近战场的地方。
在这里亚梦可以刚好看见猩红宝石高悬天际,上方是漏斗形状的云涡,远远看起来就好像一颗鲜红如玫瑰的露水,从神的指尖落下,穿透云层坠进这世间。
“你知道吗,有个人告诉我,Rosa这个词在不同的语言里,既可以是露水,也可以是鲜花。”
浆果女王突然吃吃地笑起来,亚梦想她现在一定痴迷地望着自己的作品。不过她无法反驳,因为的确那是一种巨大而令人震悚的美感,穿过所有社会繁复冗杂的伦理教条,赤裸裸地挟持着感官。
她想也许人类自诞生起,灵魂中就潜藏着对于毁灭的渴求,以和所有无度的生长相制衡。
然后她看见一束光芒蓬起又消隐,随即有一道身影冲上半空,她睁大了双眼。
那道身影是琉璃,可是她的变身是她从未见过的姿态。
不同于茉秋莉的蔷薇荆棘、缪斯的音符蝶翼,以及拉斐尔的毒蛇草药,远处念动着晦涩咒文的少女周身缠绕的菱形符文散发着暗金的光,身前的法阵好像巨兽的瞳孔,那些光点穿过法阵,化作冰冷的钻石流星袭向猩红的宝石。
心灵的共鸣告诉她,那是她的甜心。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大喊,却先一步被浆果女王捂住了嘴,浆果女王在她耳边的吐息冰冷黏腻如同一条迂行的蛇,鳞片擦过她的脸颊和鬓发:“闭嘴,给我好好看着。”
说话间,能量对撞产生的巨大声响已裹挟着气浪向二人袭来,在浆果女王身前一尺的距离向两边分开,其中一半打在亚梦的身上,猎猎的风刃碎裂,就像冰雹一样疼。
“真是过分呢,她明明应该能够感觉得到你在这里的吧,是不想。”身后传来浆果女王幸灾乐祸的笑声,亚梦不想理她。
她望着远处少女用无数交横的锁链将深红宝石束缚起来,心底有一处什么地方被隐隐的牵扯着,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直到少女落回地面,她听见浆果女王提高了声调:“——干得不错呢。”
蓝发少女闻言回头,亚梦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猛地一缩,目光凝固在浆果女王抵在她脖颈的刀刃上——直到这时她才重新意识到这刀刃的存在。
身后的推力再次传来,她就这么被浆果女王推着走到了离绫小路琉璃只有几米的地方。她看见蓝发少女抿紧了嘴唇,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却隐隐透出难以置信与愤怒。
“来,现在讲一讲你是如何偷走了她的守护蛋的吧。”浆果女王咯咯咯地笑着,亚梦突然觉得头好痛,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被推到了悬崖边缘,下一秒就要跌落向深渊。
*
绫小路琉璃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感受,关于“她在乎的女孩现在正被浆果女王挟持”这件事,她什么感受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愤怒,并且清楚地意识到制裁者们无论是谁都还没有到达,现在能救亚梦的,只有自己。
她周身的光渐渐冷却成黑色的晶石敛去色彩,于是她的气场也一点一点减弱下去,直到与未变身时无异。戴雅蒙德的虚影浮现,想要靠近亚梦却被挟持着她的亚玖逼退。
“退回去,你这个背叛了主人的甜心。”浆果女王抬着唯一的一只眼睛睨着小小的甜心,发出刺耳的笑声,而被她挟持的日奈森亚梦,双眼从刚刚起便逐渐失去了焦点。
“戴雅蒙德没有,戴雅蒙德只是——”甜心皱起了眉头,试图争辩什么却被绫小路琉璃唤了回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望向浆果女王,琥珀的眼神不带任何感情。
“我只想让你站在那里别动,乖乖的呀。”浆果女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怪腔怪调起来,“然后好好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