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桌前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脸上神色各异,只有天河司的笑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
沉默持续了片刻,首先开口的是月见山泷:“天河大人,我想知道详细的经过。”
“如果您允许的话,还有月咏家主这些年来,真正的使命。”他顿了顿,最终仍是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天河司闻言,看着面前黑发男子面上坚毅的神情以及那双同月见山圣如出一辙的眸子,流露出赞赏之情。
“或许正是由于有着月见山家人这样的品性,才能诞生有史以来最优秀的Emperor吧。”他如此评价道,“详细的经过,还有月咏家主这些年的使命,当你听完我今天要说的东西,就能明白了。”
于是天河司开始向他们讲述起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这个故事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是从小听到大的,也因为有守护甜心的存在,让他们对这个故事笃信不移。
这个世界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因为某个愿望而打开的潘多拉盒子就像是摊开的绘本书页,这个世界坐落于其上,因为潘多拉盒子里最后的希望——胚胎而诞生,靠着人们的愿望而延续下去,无论是美好的,还是肮脏的愿望。
但是和希望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潘多拉之中的灾厄,没有人知道它何时苏醒、是什么模样,但是只要当它醒来,便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胚胎,关上盒子,让一切重归混沌。
连末世来临都谈不上,只是作为一个愿望消失掉而已。
他们相信这个故事,只是作为一个故事相信着而已。
直到十一年前,胚胎发出了异常的波动,御三家负责研究胚胎的下属实验室发生爆炸,后果是负责研究的绪方夫妇出生没多久的双胞胎女儿只有一人幸存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在东京颇有名望的长谷川导演全家惨遭灭门。
一年后,胚胎忽然消失不见,人类的负面情绪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煽动起来,暴力、血腥、恐慌,这些听起来本应该相当遥远的词汇,让这个世界自诞生以来第二次有了倾覆的危险。
然后已经式微的月咏家家主、小提琴家月咏或斗接受了寻找胚胎的使命,就此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哪怕御三家权势通天,此后也再没有人找到过他的踪迹。
然后六年前,黎家传承了无数年的神祭第一次出现了失败,身为继承人的黎妍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而活下来的女孩,如今成为了命运之轮所指定的“愚者”。
然后,不需要然后,所有的棋子一粒一粒,已经摆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只等谁闯入棋局,展开无休止的厮杀。
这些事一件一件,听起来似乎毫不相干,但藉由天河司的口中说出来,竟像是一颗颗鲜红的玛瑙,被轻巧的言语串成了血淋淋的宝石项链。
家主们紧抿着嘴角,虽然之前便对这件事有所判断,但自己作出判断,和听到几乎被自己视作信仰的人亲口证实,造成的效果恐怕是天差地别。
而天河司的表情始终是云淡风轻的,只是语气少了先前的轻巧。
“月咏或斗的行踪,我想你们能猜到。他追寻着‘灾厄’的轨迹,用了十年时间,在大地上画出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六芒星……”黎秋像是想到了什么,倒抽了一口冷气,“阵法的中心,该不会是……”
“是圣夜。”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天河司的声音响起,“这个法阵有着和‘命运之轮’相似的机制,能够干扰、捕捉甚至固定胚胎。但命运之轮的能力是稳固胚胎,防止胚胎感受到人们的愿望而轻易改变世界,而这个六芒星上带着的咒文,全都与灾厄和毁灭相关。月咏或斗正是被这个法阵的边角所伤。”
“在月咏或斗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阵法已经被完成了,如果胚胎没有消失的话,恐怕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天河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如坠冰窟。
“那么胚胎究竟在哪里?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星名一臣语带急切地问道,语气中却难掩贪欲。
天河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胚胎不会凭空消失,没有了命运之轮来稳固的胚胎没有办法不受人类愿望的影响,除非……”
“……除非胚胎将自己变成了某人的心灵之蛋,这样即使受到宿主以及周围的人的愿望影响,也只会催化出守护甜心。”星名一臣接着他的话冷笑道,“可是‘Gift’和月见山家的小子已经抽出并且毁掉了几乎整个东京的心灵之蛋,连胚胎的影子都没发现。”
“那也只是几乎而已,反而缩小了范围。再加上胚胎会催化守护甜心的诞生,我想我们不会有更多的干扰项了。”月见山泷站起身,双手撑着会议桌向前俯身,一双暗红色的双眼直视着星名一臣。
“顺带一提,我不认为作为长辈对晚辈使用那样蔑视的称呼是一种善意的表现,星名家主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父亲和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明明无论从外表还是实际年龄都比对方年长二十多岁,星名一臣却觉得月见山泷眼中的自己太过卑微,他的目光甚至带着怜悯。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却没有人想要调和或阻止纷争。
“够了。”天河司一如既往地将冲突的火苗按灭在萌芽之前,“这些事留到散会之后自己处理。”
星名一臣面带不甘地拂袖坐下,月见山泷也静静坐回椅子上,面色如常。
“……那个孩子当时,一定非常非常想要活下去吧,如果阿黛还在的话,也一定想要她活下去吧。”黎秋沉默着,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却没有人回答她。
就像黎秋一样,他们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智慧人的眼目光明,愚昧人在黑暗里行。却有一件事,这两等人都必遇见。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沉默已久的朝比奈空蝉终于开口,重复了之前的问题。“解除神祭?让黎歆成为真正的继承人?”
“如果这些有用的话,我一定会以天河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去做。”天河司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殆尽,他睁开双眼,眸中幽紫如永夜深沉。“但很可惜,在座的各位都已经过了相信愿望的年纪,自然也就无法干涉到这个由愿望组成的世界。”
“我创立守护者与制裁者的目的就在于此。我们能做的,是将这世界未来的重担,交托在这些孩子的手中。”
“相信孩子们心灵的力量,他们拥有拯救这个世界、选择自己未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