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直持续到月见山圣的脚步声在铁艺楼梯上远去,绫小路琉璃轻轻扯了扯朝比奈弥生振袖和服的袖子,借着铁艺楼梯被踩踏发出的回响悄悄地问道:“前辈,你们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惊讶?”
“诶?琉璃你不知道的吗?Justice和Pope没和你讲过?”对于她的疑问,朝比奈弥生反而显得更加惊讶。
“除非是出于礼节,Emperor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妾身见他主动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真是浪费他那张脸。”
“就是啊,”从沙发中直起身来的绪方桃花也说道,“Emperor一直都没什么表情,我刚加入制裁者的时候还以为他很凶呢。”
说到这里,她吐了吐舌头:“虽然他有的时候确实很凶,不过是对敌人啦,如果是伙伴的话不用怕他的。”
“是这样吗……”绫小路琉璃想了想,却总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见过少年的笑颜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本诗集是什么来历,从我见到圣的第一天起他就带着了。我问过他,他只说是别人送的。”一旁的风间凉也道。
朝比奈弥生以衵扇掩面,笑容中充满了“恶劣”的意味:“妾身听说,那本诗集是Emperor小时候喜欢的女孩子送给他的呢。”
“不是吧,面瘫成那样还会有女孩子喜欢,”风间凉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女生都会比较喜欢我这样的呢。”
“得了吧你,”绪方桃花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出这种话也不怕遭雷劈。”
“不过说到这个,小琉璃你转学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人了吗?”朝比奈弥生忽然话锋一转,望向小琉璃,眸中盛满了玩味的笑意。
“没有。”绫小路琉璃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记忆的缺失似乎也让她对这方面的事情非常迟钝。
“真的没有?像琉璃酱你回答得这么干脆的一般都是心里有人的哦~”
绪方桃花突然兴奋,抱着抱枕在沙发上弹来弹去,似乎期待着她给出什么劲爆的答案。
“真的没有,”绫小路琉璃说道,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了什么东西,“但是很久之前好像……”
好像应该喜欢着谁的。
好像对谁抱有过这样的感情,因为只有他是和生命中的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的存在。
但是那份感情被记忆的空缺阻断,那个人的身影就好像铅笔涂出的浅浅的影子,被湮没在了日复一日的亭廊重叠里,她甚至都无法抱有将他寻回的念头。
但纵使这样,因为已经有过最珍贵的回忆,所以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样的答案明显不能让绪方桃花满意,但当她一脸八卦地准备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却听见月见山圣的脚步重新出现在旋转楼梯的尽头。
而和他一起出现的,是一个守护者和制裁者都无比熟悉的人物。
“天河大人。”朝比奈弥生站起了身,面色也严肃了几分。而天河司只是微笑,慢慢沿着阶梯下到地面,那张看不出年龄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命运之轮在此召集制裁者们,并赋予他们新的职责和使命。”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却有一种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威严。
月见山圣举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眉梢的位置,手中握着的是那枚制裁者的逆十字架,上面镶嵌着黑曜石的王冠。
制裁者们见状纷纷举起右手,只不过他们手中逆十字上图案各不相同:朝比奈弥生的是深紫的寒绯樱、风间凉和绪方桃花分别是彗星和猫的骷髅,绫小路琉璃的则是黑蔷薇,握在手心里有种冰凉却烧灼的触感。
“作为制裁者,要有为使命制裁一切的觉悟。向暗而生的道路注定孤独,在暗中生存的人必须团结更甚他人;向暗而生的道路注定荆棘密布,在暗中存活的人必将披荆斩棘,成为王座之影。”
“记住你们的信条:一切之影因光而生,一切制裁皆为守护。”
誓言不长,每一个字却都沉甸甸地印在他们的心头。
这是每一个制裁者在加入的第一天便铭记在心的话,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句话在天河司的口中,竟会有着如此沉重的分量。
“向暗而生的人注定孤独,所以在暗中生存的人必须团结更甚他人。就算你们所做的事为全世界所误解,你们也绝不能怀疑彼此,绝不能怀疑自己的使命。”
天河司对制裁者们说道,口吻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制裁者们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信任与交托一切的觉悟。
天河司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或是你们的甜心,有感觉到最近的坏蛋有什么不一样吗?”
制裁者与甜心们想了一会,凌澈首先带着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开口说道:“他们,变得很脏,有一种腐败的臭味。”
“——他们不再来自孩子迷茫的心灵,因为我在其中闻到了欲望在腐败糜烂,还有对这个世界的蔑视,这样的情绪很少出现在孩子的心里。”郁风接着说道。
“这种气味的源头来自上层社会,就像高脚杯里溢出的干冰烟雾一样从高楼的顶端向下流淌——也许人们已经厌恶了所谓‘道德’,想要体会他们眼中上流人物所专有的恶行。”
朝颜的眸中流露出轻蔑之情,代表了主人的优雅矜持的她宁愿被说成自命清高也不愿与这种人为伍。
棋盘依旧藏在绪方桃花的发丝中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发出了一声呜咽。
天河司点头:“说得很好,还有呢?”
“茉秋莉觉得,这种气息正在凝结成比烟尘更加浓郁、坚硬的东西,它们的气息渐渐变得纯粹,但仍然有很多杂驳的东西,”茉秋莉睁大她那双蔷薇色的眼睛。
“它们的颜色也褪去了乌黑,看上去就像——”
“——就像红宝石一样。”拉斐尔抬起头,脖颈上缠绕的眼镜王蛇睁开双眼,吐露出猩红的信子。
“没错,就是红宝石。”天河司颔首,抬手,一个心灵之蛋的影子出现在他的手心。
蛋身通体黧黑,蛋壳上却凝结着更厚的一层壳,颜色浑浊中透着猩红,像某种晶体攀附着蛋壳生长,又像是伤口上凝结的血痂。
两层壳之间似乎有着狭窄的空腔,斑驳的杂质在其中不安地蠕动,整个蛋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渐渐地,空气似乎因被抽干而扭曲,一缕鲜红如丝线般缠绕而上,像滴入污水中的鲜血那样蔓延开去。
晶体越来越红,越来越艳丽,甚至连里面黧黑的蛋壳都看不见了,血痂越来越鲜红,像是伤口被人撕扯开来,里面涌出了灼热的、搏动着的血液。
一束光投下,沿着因边缘规则而显得饱满的光路折射,鲜红的火彩像佛朗明哥的舞裙那样铺洒。
这颗蛋变成了一颗真正的红宝石。
绫小路琉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本能地感受到这颗蛋上传来的危险而肮脏的气息,可那种气息却一直牵引着她的目光,竟让她本能地生出了敬畏之感。
它太肮脏了,也太罪恶了,可正因为这种肮脏和罪恶到了极致,这种感觉也就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神圣。
天堂和地狱是相互对称的,当罪恶到了极致,穷尽了所有感官的时候,也就变成了奇迹的倒影。
“这是……”她问道,嗓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嘶哑。
缪斯碧蓝的眼眸泫然欲泣:“比鸽子的脚更鲜红,比落潮的珊瑚更鲜红,这是像夜莺心头的血一样美丽的红宝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