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德·萨里凯尔,27岁,圆形剧场演员,来自富人区,
自十五岁离开萨里凯尔家族后几乎忘却河对岸的回忆,
生命里曾只有艺术和戏剧,温润和演技让他获得赞许,
他曾收获诸多惊喜,也慢慢流失些许,近来正在思虑。
他并不熟悉眼前这个刚到圆形剧场不久的新手乐师,
那手执竖琴的样子立马令他想起传说中的某位神灵,
古典的文艺,他向来偏爱这种夹杂浪漫恬静的气息,
只不过目前没时间停下静静欣赏这欢快背后的意义。
短短数秒后,加德已然忘记前面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
“在菲尔德提出这些罪名之前,莎温早在法院祈求救命,
她的母亲消失数日不见踪影,而她的父亲又突发病症,
或许是在葛兰特堡邸里发现了蛛丝马迹,她曾一个人,
赶赴修道院求助神灵,之后不知所措在风雨里飘荡不定,
最终,她做出决定——控告葛兰特家族,慰告养母亡灵,
本该是如此,即使最后法律不公无法申诉冤情也在人理,
所谓的法庭,有时不过是饭桌上的交易和真相沉入海底。
但那个恶魔,他动了折磨人的念头,他与魔鬼交心,
不过短短数日,谁还记得莎温当初的决断与坚毅?
改写一样无关自己的东西,或许正是如此悠然轻易,
被改写的人们尚不自知,自知的人们选择湮灭声迹。”
加德没有说出脑中一闪而过的“愚蠢”二字,他满怀期许,
毕竟留下的人们正在认真听取,有一瞬他不愿破坏这气氛,
人们没有如他所说始终保持愤怒的情绪,甚至开始了理智,
“菲尔德的反向控告只是这场惨剧的开始,正如刚才所说,
他找出莎温与父亲的旧事,捏造了家庭三人不合的消息,
甚至将毒药下到自己的餐食里,通过莎温让女儿给自己,
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这早已不是我当初见过的胆小鬼,”
加德的话语里夹杂了些许不易被发现的冷笑,转瞬即逝,
“此事的诸多细节仍旧不为人知,但真实情况便是如此,
是大家眼中那位光鲜亮丽、温柔高贵的菲尔德先生,他,
一手制造了这出惨剧,而那个叫作莎温的绝望的女子,
至今仍在冷冰冰的狱里孤立无援,她选择承认一切罪名,
是希望她的养父能从中脱身,作为养女,母亲因她而死,
她生命的光辉已然散去,昨日起她已拒绝与我的言语,
这是毫无美感而言的惨剧,在我的戏剧生涯中这是唯一,
所有的现实与戏剧相比都只能得出更残忍的答案结语。
我曾想唤起大家愤怒的情绪,才不失一个人该有的感情,
生命于你我应当是最珍贵的赐予,而感情正是它的灵魂,
总有耗尽长久的时光也抵不过的轰轰烈烈的复杂的感情,
趁时间允许,重新审视埃德斯托弗①对人类那最后的求爱,
以及经历众多事件之后一个温柔坚毅的女子破碎的内心。”
“嘿!贵妇人,你来说一下那个女孩和她养父母的事吧,
我们都知道坊道的巧匠曾娶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妻子,
但不巧两人无能只好收养子嗣,是否如菲尔德先生所言,
那父亲喜爱女儿漠视母亲,而女儿受辱之后仍在一起,
装作其乐融融的样子,那可与花街的妓女没什么差距!”
与加德料想不同,没有真相揭露后随之而来的一片沉寂,
那声刺耳“贵妇人”正是对他这“滑稽”讲演的判定。
他积压了许久的愤怒之情想在此地、此刻决堤、烧烬,
但在此之前,他想起那个在黑暗夜里踽踽独行的女子。
“一个十六岁的孩童,于某日像平常一样回家之后,
遭受了来自亲密之人的步步逼近,摘下了待放的花苞,
在被迫打开混乱不堪的新世界大门后,她该怎样选择呢?
是享受呢?还是祈求呢?是逐渐凋零?还是继续生命?
是接受审判导致支离破碎?还是忍痛维持平淡和睦家庭?
她做了选择,因为她爱着那个一直将她视如己出的养父,
爱那个正常又认真的父亲,此生在恩情与怨恨面前,
她注定只能选择大过生命的恩情。她更爱她的养母,
她自认为再也承担不起母亲所给予的爱怜与关心,
她扑倒在她的怀抱里,向她诉说自己的罪孽与无耻,
她独自背起十字架,承担起随时会降临的‘末日审判’,
此刻她最有权利应当愤怒、应当怨恨,应当一把火烧烬,
只是她仍在背负着十字架,背负着母亲含冤受屈的亡灵,
于夜中踽踽独行,她担起一切过错,却换来谩骂与咒名,
我早就警告你们不要丧失最重要的感情,但不论是感情,
还是沉着的理性,你们都弥散在一片混沌里而不自知,
多么可悲又可怕的生命!真与善与美已与你们再无关系,
你们便是那世上腐烂的臭虫,比起对面那群丑恶的蚊蝇,
同样拒绝道德光辉的你们更加冷漠无情!你们只想嘲笑,
只想看那受苦的人们继续堕落被蚕食生命,与你有何益?”
加德时刻牢记自己的愤怒及愤怒原因,理智之光熄灭吧!
那脱胎于伟大的爱与道德的冲动,将一切淡漠燃烧吧!
一个年轻的人尤当注重,尽管不理智,但却产生于崇高,
比那完全不为所动要好!自我意志于混杂的世界而言,
或许很快变便会被湮没泯灭,但总有些超越混沌的感情,
能受到上帝恩宠长留于世,人们时代生息繁衍于土地,
有诸多事情需要选择待定,两名囚犯向铁窗外眺望,
一人俯视泥土,一人仰望星辰;同路人可能分道扬镳,
相近者或许擦肩而过,一切的决断,伟大或是渺小,
最终都会归于自己。加德愤然阻止了观众的反驳咒骂,
而后将所有的话语倾泻而出:“再见了,不可开通之人,
我要去找圣西姆神父,只有这位伟大的智者才能理解,
只有他崇高的教义才能教化腐朽的灵魂,去找圣西姆神父,
他会帮我想办法救救莎温,再见了诸位,和剧场的朋友们!”
加德从仍在咒骂与喧嚣的人群中走出,他对这些置若罔闻,
那位乐师拨动手中的竖琴,似是音乐家开演前的撩动气氛,
从他手中划过一串优美的乐音,他吸引了人们注意:“
再见了,愚蠢的猴子们,我们要找圣西姆神父主持公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