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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父母离开的日子(下)

说起我对文学的喜爱,那是早有渊源的,可谓是早有天定。

初中时,对于历史书的痴迷,还得得益于我在乡下小学时的文化启蒙,或许正是因为那所学校的不正规,我才能够得以,在每周一次的自习课里,安安静静的,铺上宣纸,尝试写毛笔字,这在如今的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是尤为难能可贵的。

每一个学期和年级,我们还会发一个全新的诗词册,名言警句一百条,去背诵唐诗宋词,名言警句,诸如:“一片冰心在玉壶,”“何当共剪西窗烛,”西江月里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等等诸如此类的,启蒙诗词和劝学金句。

这些直到现在,我都能够有印象的诗词和名言警句,在我小学二三年纪起,便就要每天早自习,便开始背诵了,一个学期下来,整本厚的书,都要背完和学完。

这些都是我在湖北,从未有过接触的,若是我一直在那里,从未更改过命运的轨迹,想来如今的我,定又是另一番景象如是。

每个学期,那个写满诗词的册子,还都是不一样的教材,跟随年级的增长,更新换代,在最后,是《论语》等长篇文言文,那些老师不教,我自行看了好多,却是似懂非懂,只觉深奥莫测。

那时候,我们可是用钢笔,练钢笔字,每天还要写字帖,带墨水,现在想想,还真的是一代人的记忆。

后来到了张家港上学,这些东西,自然是格格不入,拿一只黑笔,没了换笔芯啦。

说起来,直到现在想想,我都感到可惜,我上的那个小学,是村里的小学,后来,我也去看过几次,可惜,只有荒芜的杂草和生锈的体育器材。

由于后来的教育资源整合,我们的那个小学,自然是并到镇上去了,而那些我想知道或不想知道的人嘛,他们究竟何去何从了,我却是一概不知的。

村里的小学,自是不太正宗的,我不知别的大地方的小学是如何的,前面我也说过,我们的那个校长,我们班上二三年级的语文老师,经常拿着一根青条,把那个胖胖的经常不写作业,还喜欢偷家里钱的那个学生,打的从教室里嚎到教室外。

其实,朱老师打他打的这么狠,不是因为他喜欢偷家里的钱,而是他老是不写作业,无论教训了他多少次,他总会是不写。

我有时候却是好奇,这世上竟还有这种记吃不记打的人,其实我明白,他是老油条了,我不止一次的听别的同学说过,他在家里偷钱被发现,他父母打他更狠,也许他在教室里的叫喊,早就多了几分狡黠和经验。

其实他偷来的钱,他自己到并未用了多少,而是在那些我的同学当中,所谓‘强者’的教唆和怂恿下,给他们买吃的和游戏键盘和插卡的游戏机。

我有一次,见他如此好欺,自是私心发作,理所当然的问他:“你每次冒着被家里发现暴打的风险,给他们买这么多好东西,也送给我一个好吃的,可以么?”

其实我问这句话时,心里十分紧张,就好像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破了我一直以来,所坚守的某种底线。

我那时,真的是十分十分的缺钱!没有对比不知道,看着别的同学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动不动就掏出五毛、一块、甚至五块钱去买辣条,以及其他好吃的,我简直渴望羡慕嫉妒恨般的发疯。

我的二伯父,他的年岁比较大,思想大概还停留在那个资源物资紧缺的年代,教育小孩的方式,也是有些那个年代,一块钱还是巨款的思维方式。

钱自是没有的,但是水果、牛奶,早中晚三餐自是不缺的,自行车那时被他农忙拿去骑了,我闹了好久要骑自行车,还是没有如愿,说是小孩子不能骑自行车,不安全。

但是我倒是从未怪过他,因为这到的确不是借口,只因有一次,我和父母回来看他,他还问我,要不要骑自行车,骑出去玩吧。

我还记得当时,我看着那历经坎坷,残破不堪的自行车,所露出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复杂心情。

他一说我就明白,他还是一直在心底里,大抵是知晓我的愿望的。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就是这样的,虽说环境不同了,时代不同了,但他们却是从那个年代所过来的,有些思想,大概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

所以,我人生头一次明白钱的重要性,在江苏老家的经历,可以说是改变了我的一生,直到现在,我还把一块钱郑重对待,把十块钱视若珍宝。

对于钱的态度,中途或许经历了许多波折,但是在风波平息之时,终究还是归于上述的这种态度。

所以,因为对于钱的极度渴望,我确实是,干出了许多违背我的原则,和出格的事。

在这里,我必须坦诚的一一道来。

所以,我问那个偷钱给别人用的同学,说那句话的心情,大抵是如此了。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回道:“你不行!”

那个眼神,十分蔑视,充满了看向弱者的鄙视。

我那时大概是天真,或许是不死心,继续问道:“为什么?”

他说:“你算老几!”

我听完心情是失望且复杂的,我知道我向来老实,不向他们那些所谓‘强者’的同学那样,行事出格,做事无情,以嘲笑弱者而理所当然。

我曾想,我是不是太弱了,以至于这么一个欺软怕硬,滑稽可笑的人,竟都能对我横眉冷对。

但我还是转念一想,人和人生来就是平等的,也许出身赋予他们社会地位的高低,但是每一个人的人格尊严和生命,却是无价且平等的。

人之一生,生不能由己,死不能由己,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终将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当然了,我那时自是不会有着这么多的想法和言语的,但我的心情大抵如此。

也许,我不是不想彰显我的强大,而是那位同学太胖,我要打的话,还打不过呢。

或许吧,谁知道呢,有时候一念佛,一念魔,有其在那个贫穷的极度渴望金钱和利益的时刻,谁又能够时刻保持神圣和正义的想法,若有人真能如此,那我到要真称他一句,你不是人了。

其实我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这么做,坚守自己的底线和本心,都跟我在湖北上小学的一段经历相关。

那时,在我上一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班上有一个发烧烧傻的同学,我看着他的经历,同学们竭尽所能的愚弄他,欺辱他,就喜欢看他被欺不自知从而傻笑的样子,仿佛这样,他们有一种人上人一般的智商优越感。

在做操时,老师看着他那不成形的体操,怜悯的直摇头,仿佛是端坐在云端上的老爷们,看着底下的贱民蝼蚁们,露出了他那最大的仁慈。

只有我,非常的愤怒,和极端的痛心,我很护着他,但他好像就是这么,乐此不疲的要被别人欺负,我曾恨铁不成钢的告诉他:“他们在欺负你!你懂不懂!”

然而很显然,跟傻子讲道理,不是傻子傻,就是我傻。

我那时看着操场外,天外的云空,曾经愤怒悲悯的想过,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老天把一个人弄傻,而在他傻后,他还不知道他是个傻子!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人性的残酷,我自己也有被老师孤立的经历,所以我懂这种被欺凌被冷漠的暴力和痛楚。

我在湖北上学那时,也有被带坏的经历,因为经常有被高年级的学生抢玩具的经历,从此我发狠,我也要这么干!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

说实话我第一次这么干时,我的心理害怕极了,我的良心受到谴责,我既害怕老师来找我的麻烦,又害怕让父母知道,从而让他们知道,我是这么一个令人不知廉耻而又下贱的人。

可是后来,无事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使我经历了自我安慰和自我欺骗之后,很轻易的就觉得,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没有人会知道的。

从被虐者转换到施虐者的角度,转换的很快,很快,在心底里翻腾的恨意的驱使之下,我不知抢了多少的玩具,所扮演了我自己曾经最为憎恨的角色。

到后来,我自己都麻木了,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直道后来,我的母亲发现了这件事情。

她很生气,把我教训了一顿。

具体的事情,我却是有些忘记了,大概是痛斥一顿,跪了搓衣板吧。

从此之后,我悬崖勒马,我才猛然惊醒,我之前到底究竟干了些什么。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就轻易的,停止不了了,有些原则,一旦丢掉一丝,便就如同大河决堤,从而一去不复返了。

正是因为这些,我在人性的两面里,反复挣扎的经历,使我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人性的恐怖。

当你发自心底里,喜欢人性的哪一边之时,便就一定要坚定不移的守护着他,否则等到哪天你有一丝悔意之时,你会发现,面对着你的,是你曾经最为讨厌和憎恨的东西。

所以尽管心底里,十分翻腾倒海,我在那时,还是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面了。

在如今的这个年代,说人性善老实,听在我的耳边,无异于是骂我,至于原因,容后在表。

总之,在现实里的日子,确实是令我的思想,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尤为重要的变化就是,这里面的每个人,在我看来,都好聪明。

当自私和利益最大化,在我的同学们里面,普遍的蔓延开来之时,我到现在才算是能够懂,为什么,我的那个欺软怕硬同学,说我算老几了,因为他信奉的是丛林法则,而我,却只想好好做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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