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晚了,耿玖翠与杨百芝还是过来看看,问问到底咋解决的,把人碰啥样。丫儿如实说了,耿玖翠就说,“这事必须得告诉静儿,不然没法解决,这多好,圆满!”老干部,说话就喜欢打官腔。
“谢谢大姨夫啊,你不告诉我,就怕江军心里没底,不知道咋处理了。事是解决了,可修摩托车的钱还没有,江军的车也报废了。大姨夫,你借我一千块钱吧,年后江军工地开工就还你。”丫儿借话题,直接开了口。
“行,我现在兜里不够,明天把工资取出来,给你送来。”
耿玖翠特别喜欢丫儿,喜欢她的开朗,勤快,一说一笑,不爱生气,没有是非,家里一团和气,所以很愿意帮助她。
把摩托车修好,买点药,买点水果去看望,整体解决完,就如丫儿说的,兜里真真儿的就剩五十元钱了,后天就过年了,家里啥也没买。
新年新气象,家家张灯结彩,贴大红对联,买新衣服,瓜果梨桃的自必不可少,集市上的人多的就像不要钱白送东西一样前拥后挤,这样的场景偏偏少了丫儿一家的身影。
“江军,就五十元了,都给妈吧。”丫儿从兜里掏出那仅有的一张五十元的纸票,低头在手心里摆弄着,坐在炕边没有动弹。
“嗯,给吧,咱啥也不买了。”江军侧躺在炕上,穿着棉袄,双臂交叉,眼睛也没有睁,回复丫儿这么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
丫儿一直坐到黑天,手里还攥着那五十元钱,然后长出一口气,抬腿去了杨百琴家。
“妈,过年了,给你五十元钱,其他啥也没给你买,缺啥自己买点吧。家里韭菜多不啊,给我一把韭菜,再给我拳头块肉就行,午夜我与江军在新房包饺子不过来过了。”丫儿递过钱后,一连串说完话,站着没动,等杨百琴找好了肉与韭菜,拿起就走,孩子她也没喊回家,因为家里连瓜子和糖也没有,电视也没有,还是让他们在这里待着吧。
刚回屋电话就响了,“喂,你说啥,回来干啥?啥也没有了,不要让他们回来,回来我就整死他们,谁也不要活了,临走时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人了,啥也没给我留下,他们说回来就回来,回来要吃没吃,要烧没烧的,回来咋活?我自己都活不起了,哪有经济管他们啊,就因为他们,我的工作丢了一个又一个,这个好容易找的,看来又干不长了,咋都那么磨人呢,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丫儿对着电话另一端撕心裂肺的吼完,把电话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泪水不争气的流着,丫儿的眼泪就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海水,随时流淌。
这年还让不让人过了啊,丫儿没奢望好好过个年,目前的经济根本不敢说好,起码平淡一点也不行吗?什么也没有就罢了,至少应该有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吧,没有太多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也行,至少应该有点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吧,这咋所有的都被剥夺了啊?这是咋了?莫非上辈子是土匪头子,杀光了全村所有的男女老少,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放过?这辈子投胎转世?不然为何如此多的磨难一股脑的出现,一波接一波,连喘息的机会也不给,是不是死了就真的可以解脱了啊?
一旁的江军闭着眼睛,听到那砰的一声摔电话的声音也没有睁开眼睛。不用问也知道是单义打来的,就当什么也没有听到,不闻不问,这几年的所有事,丫儿不说,他也能略感觉到一些。还需要问吗,看到丫儿的情绪就知道了一切。
丫儿像过电影一样,回忆着从房子失火,到江九祥手碰了,好好的日子,一眨眼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从蒋丽霞从天而降,到丢了找,然后回想那双馒头大的手。回想自己对蒋丽霞的嘴脸,对单义的吼喊,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丫儿吗?
到底是谁欠了谁?
为什么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丫儿看看桌子上拳头大的肉,在看看那点韭菜,孩子都能数过来是几根。再看看,再看看,丫儿很想再看到点啥,可偏偏能入眼睛的啥也没有了。
五年了,结婚五年了,咋就过成了这样?
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努力成为一个好妻子,家里的活基本不让江军干;努力成为一个好儿媳妇,从来不给老两口脸色看,有些事尽管她知道老人做的有点过分,可也不忍心说,俗话说的好,拿你当老人,你就是老人,不拿你当老人,你是啥?可丫儿从心往外拿他们当老人,努力成为好亲戚,好员工。
一切的一切只为一个好,可如今为什么却是最不好的。
丫儿没有权利喊累,她知道自己有四个老人,两个孩子。
她有责任,有义务,还必须有担当。这些没人强加给她,是她不想卸掉,是根本也卸不掉。
扛着,又能扛多久?谁能给她一个答案:一年?二年?五年?还是十年?
丫儿抹一把不知道啥时候留下来的眼泪,滴到了手上。
想想《活着》,想想那个富贵,所有的亲人都相继离他而去,他还坚强快乐的活着。
在看看自己,至少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一切都会过去的。
自己不能倒下,江军承受的与自己一样多,自己还可以哭,还可以喊。而他呢,除了那次喝多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委屈外,再也没有表达任何的情绪。
他是她的天,她就要做他的地,与他一起撑起一个空间,这个空间里有他的爸妈,有她的爸妈,还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想到现在,丫儿突然笑了。
她哭,她喊,江军不担心,可她笑了,江军立马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着丫儿。
他何尝不害怕丫儿撑不下去啊。
“你咋了?”江军过来推了一把丫儿。
“江军,咱两玩扑克啊,还玩处对象时那个,记扑克牌的,输了的在脸上画口红咋样?”丫儿说完就翻出了扑克,去东屋的箱子里翻出好久都不用的口红,拧开往手上划一下,“还行,能用。”
江军与丫儿玩的很投入,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恋爱的时候。